然而，芙蕖仿佛早已看穿苏昌河的心思，在他开口之前，便已用清冷而威严的声音截断了他所有未出口的纠缠。
“你方才既然在外面偷听了一些……”
她的目光锐利，如同能穿透人心，“就该知道，朕欲设立‘悬镜司’。”
她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虽说江湖事，历来多由江湖自身了断。但朕决不允许‘侠以武犯禁’，更决不允许所谓的江湖武林、世家大族，他们的行事可以超脱于国家法度之上，视律法如无物！”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苏昌河，也扫过怀中静静聆听的苏暮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却又无比坚定的信念，“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他有何等背景，身负何等惊世骇俗的武功，只要他滥杀无辜，触犯国法……”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铿锵之力，“皆要依法论处，以命偿命！”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或许会显得不谙世事，甚至可笑。
这世间灰色地带太多，权力与武力往往能凌驾于简单的对错之上。
即便是在苏暮雨和苏昌河自己手上，在暗河那些不见天日的任务里，也并非没有沾染过所谓“无辜”者的鲜血。
这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可是，当这句话从芙蕖口中说出时，却无端地充满了极大的可信度与震撼力。
因为，苏昌河和苏暮雨都知道芙蕖的身世。
不，是整个大昭，几乎都知道他们这位女帝的来历。
那个被魔教屠戮、只剩下她一人的小村庄。
那三百二十一口无辜惨死的百姓，是她心中永不磨灭的痛，也是她铁腕统治下，对“无辜”二字最深刻、最执着的定义。
她此刻立下的法则，不仅仅是国法，更是她以帝王之尊，为自己惨死的亲人、为天下所有可能被强者肆意践踏的弱者，立下的一道血誓与屏障。
刹那间，苏暮雨只觉得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怜惜狠狠攫住。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子平静却坚毅的侧脸，想到她曾经经历的血海深仇，想到她以女子之身扛起江山、却依旧试图为这浑浊世间划定一条清明界限的执着，那份早已深植心底的爱意，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将他整颗心缠绕得更紧，陷落得更深。
而就连苏昌河那颗惯于在阴谋与杀戮中打滚、早已练就铁石心肠的心，此刻也像是被最细的针尖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看着芙蕖，不再是看着一位高高在上、予取予求的帝王，更像是在看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往、却依旧试图以一己之力照亮些许黑暗的……令人心疼的女子。
满腔的抱怨与不甘，在这份陡然升腾的心疼与理解面前，竟一时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
暖阁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三人交织的呼吸声……
芙蕖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暖阁内凝滞的寂静，“或许在你们看来，朕这般想法天真得可笑。但朕行事，自有准则，也从不杀不该杀之人。”
她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壁垒，望向了那广袤的疆土与万千黎民，“若想要这大昭江山长治久安，国祚绵长，首要之事，便是保护好那些手无寸铁、不通武艺的寻常百姓。他们辛勤劳作，纳税缴粮，是国之根基。他们不该，也绝不能成为所谓强者争斗、江湖恩怨的牺牲品，如同草芥般被随意收割。”
她的语气渐渐染上一丝霸气，“至于那些盘踞已久、无人敢碰的灰色地带，那些默认的、不公的规则……若无人敢去闯，无人能去破，那便由朕亲自来！”
她微微抬起下巴，绝美的容颜在光线下仿佛散发着凛然的神光，“朕自会，为这天下苍生，趟出一条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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