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时暴雨如注。
藏海的伞不大,苏璃半边肩膀很快被淋透。
她正暗自懊恼没带蓑衣,忽觉头顶阴影倾斜——藏海把伞往她这边偏了偏。
“大人自己淋湿了。”她小声提醒。
“我体温高,烘干得快。”藏海随口胡诌,却见她脸颊沾了泥点,顺手用袖口擦了擦。指尖碰到肌肤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怔。
雨幕模糊了青石镇的轮廓,伞下狭小空间里,只剩彼此交错的呼吸。
客栈烛火下,藏海将金丝帛书铺在案上:“山河图标着九溟国遗存的龙脉,平津侯想要它,是为了——”
“炼制阴兵。”苏璃突然道。见藏海眸光骤锐,她苦笑,“父亲临终前说,庄芦隐用活人试药,想造出刀枪不入的军队。”
藏海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帛书边缘的莲花烙痕——与昨夜刺客锁骨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小狐狸。”他突然俯身逼近苏璃,“你故意显露机关术,是想让我带你去查平津侯吧?”
苏璃屏住呼吸,却见他笑着弹了下她额头:“合作愉快。”
*
“曹静宣今夜在枕月楼宴客,点名要新来的歌女唱《玉树后庭花》。”
慕寒川将一叠银票推给苏璃,“你父亲生前最爱此曲,他若听见,必会试探你。”
苏璃对着铜镜抿上胭脂,镜中人云鬓半偏,眼尾描着淡淡的金粉,与平日清冷模样判若两人。
藏海抱臂倚在门边,突然开口:“非去不可?”
“曹公公手里有父亲的信。”她系上面纱,“大人若担心,不妨在隔壁听着。”
他冷笑一声甩门而去。
*
琵琶声咽,苏璃的指尖在弦上勾出凄婉的调子。
珠帘后,曹静宣的尖细嗓音刺入耳膜:“这姑娘的指法,倒让咱家想起一位故人……”
枯瘦的手突然掀开帘子!
苏璃猝不及防被拽过去,面纱飘落的刹那,曹静宣瞳孔骤缩:“你是苏——”
“轰!”
楼外惊雷炸响,整座枕月楼的灯烛齐齐熄灭。
黑暗中有人扣住苏璃的手腕,熟悉的松墨气息扑面而来。
“星象突变,今夜不宜奏乐。”藏海的声音响彻大堂,罗盘在他掌心泛着幽蓝的光,“诸位,散了吧。”
*
后巷暴雨如注。
苏璃被藏海按在墙上,他的大氅裹着湿透的纱衣,体温透过衣料灼得她心头发烫。
“曹静宣养了三十个娈童,专挑你这样的下手。”他声音比冰还冷,“若我晚到一步——”
“大人不是一直在隔壁听着吗?”苏璃仰头看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何况我袖里藏着毒针。”
藏海突然捏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她唇上胭脂:“下次再涂这个颜色,我就把你锁在堪舆监的地窖里。”
一件狐毛披风兜头罩下,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沉水香。苏璃挣扎着露出脑袋,却见他已转身走入雨幕,只丢下一句:
“这类局,不必你亲自入。”
*
更鼓三响,苏璃在灯下展开从曹静宣袖中摸到的残信。
「……玉玺与山河图皆备,只待冬夏使臣至,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