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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落下

泪落下

结束手中的工作,曲繁点亮手机,盯着上方郑随的消息。

两人因为各自工作的缘故,已经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面对郑随突然的消息,曲繁发了好长一会儿呆。

她明白了他的意图。

直至手机屏熄灭,她起身拿起手机和包。

……

嘈杂的面馆里,空位已经剩不下几个。

室内的每个人手机音量都放的格外大,纷乱的杂音中依稀还能听见几个过时的老梗。

脏乱差倒是算不上,但吵是真的吵。

曲繁匆匆赶来,衣着的珍珠白连衣裙修身,披着的白貂外套更显现出她身价的不菲。

还未进门,曲繁便看见蹲在地上,细心为她擦凳子的郑随。

眉眼散漫,看着就像没什么耐心的人,却记着她每个细节。

她有轻微洁癖,但跟郑随在一起,这些事从不需她提醒。

曲繁调整好心绪和表情,皱着眉头,对着已经坐在对面的郑随表示不满。

“为什么选在这儿?在星悦订的日料还没吃”

郑随轻嗤,拍了拍刚刚手上被蹭上的灰:“大小姐脾气”

两人许久没见,虽然这次见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曲繁珍惜仅有的时间,格外好脾气的没去计较。

她坐在郑随刚为她擦的椅子上,拿起菜单翻看了起来。

“吃什么”曲繁扫了眼郑随,他低头看着手机,眼底乌青清晰可见。

“点了两份馄饨”郑随没抬头,而是又往冲锋衣里缩了缩,两只长腿大喇喇的张着,有些没处放。

看他这幅爱理不理的模样,曲繁心里猜测更肯定。

“甲方又为难你改设计图了?”曲繁双手环胸,因为对方的态度也没什么好气道。

郑随用余光扫了眼她,头也没抬,没什么情绪的“嗯”了声。

“那你就把气撒我身上”曲繁语调格外轻,听的郑随眉心一跳。

他终于有了反应,将手机扔在一旁,拉下衣领,露出下颚凌厉的线条。

郑随扯唇:“有吗”

曲繁心里一紧,郑随长相本就薄情,尤其是他的眉眼。不笑时浓墨如画,此时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更是增添了距离感。

她有些恍惚,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还是在两人高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误会郑随是不良少年,做完演讲时迟迟没有把话筒给他,引来对方一声轻笑。

“曲同学,你是想要新晋画手郑随不拿话筒进行演讲吗”

她脸一热,跑下台将手中话筒塞给他。

“没有吗?”她将思绪收回,问到。

郑随没回应,眼神幽暗,一直盯着曲繁。

直到服务员馄饨端上桌子,两人都没在说什么。

郑随拆了双餐具,用勺翻动碗里白滚滚的馄饨。

而曲繁看向碗中漂浮的香菜,心情也跌入谷底。

她低头“郑随”

“我不吃香菜”

郑随扔下手中的勺子,让其与瓷碗碰撞发出“叮”的声音。

随着馄饨汤升起的雾气,曲繁看不见郑随的表情,只听他用他一贯散漫冷淡的音调说道。

“那分手吧”

像是终于解放,他吐出一口气。

“您太娇气了”

“曲大小姐”

果然如此,心中猜测灵验,尽管做好心理准备,但曲繁还是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七年感情,她怎么可能猜不到郑随想干什么。

来之前她就猜到了,可只有她心痛怎么行,他们两人,总该有个结尾。

压着要发出的呜咽,她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

两人分手的消息很快在亲戚朋友中传开。

曲繁知道这是郑随的手笔。

她也想不明白,郑随是有多恨她,才会在分手后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消息。

他明明知道这么做,曲繁的后果是什么。

坐上回家的车,曲繁接起被自己撂下好几通的电话。

曲存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传来:“分手了?”

曲繁轻嗯一声,随即,对面带有嘲讽意味的话又传来:“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阿繁”

“郑随,是我最大的忍让”

“明天去见池家少爷”

要是放在以往,曲繁肯定要再反抗上几句,但如今他已经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再去曲存对呛。

她难得乖乖的说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看向窗外,水雾漫上,玻璃窗外下起了小雨。雨珠打在玻璃窗上,仿佛也为她的心事镀了一层色彩。

她的意识混沌,雨天,仿佛与她的梦境相饰。

梦中她回到了高中时代,遇见了那时耀眼轻狂的郑随。

他弯着眉眼,一声声叫她“小阿繁”

他是天之骄子,天赋异禀,年级轻轻创作出的设计便屡获大奖。

在那个骄阳似火的早晨,阳光正好,打在曲繁白皙的脸庞上,而郑随与曲繁对视,只一眼,郑随便心一紧,仿佛遇见灵感的缪斯。

一切是那样浪漫而水到渠成,他们是所有人艳羡的一对。

直到郑随失联,等曲繁再联系到他时,只能听见他毫无生气的声音。

“小阿繁啊”

“我家破产了,我父母自杀,我妈没死成,现在躺在床上当植物人”

他语调平静,连一丝悲戚都没有,因为他的泪早流干了。

“小阿繁”

“我没有家了”

他们尚且年轻,遇见生离死别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做。

而曲繁做了一件错误的事,彻底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她向郑随投资,帮助他成功,作品大火。

而随之迎来的并不是甜蜜美好的生活,有什么在一天天中改变了。

郑随眼中没有光了,他对曲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他似乎被折断傲骨,火的代价,是在甲方的要求下一遍遍修改他用爱筑成的作品。

他还在年少轻狂的年纪,却一次次被苦难压弯了头。

他们渐行渐远,可曲繁仍记得18岁那年初夏,成人礼那天,少年眼眸泛着星光,在那颗白玉兰下,他说要为自己设计出只属于曲繁的婚纱。

梦境扭曲转化,带着曲繁来到了一间昏暗幽闭的房间。

郑随倒在地上,头发凌乱,而他身侧屹立着一身样衣,白纱拖地,中间赫然印着一抹红。

曲繁惊醒,她仍有些心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窗外小雨阵阵。

从车上拿了把伞,她拨了拨身上的外套,踩着雨潭,打着伞进了家门。

为防止继续刚才的梦境,曲繁在房间办了会儿工,直至窗外小雨渐停,她才合上电脑开始酝酿睡意。

……

之后那几天,曲繁听话的跟着曲存去拜访了宁安池家,也看见了传闻中性格恶劣乖张的池家少爷,池悸。

曲繁默默打量了一眼池悸,心不由一跳。

池悸长相凌厉,带着种冷漠,与郑随不笑时,当真是一样。

她又想起关于池悸的另一则传言。

他在高中遇见良人,躁郁症被治好,但这背后,实则是池悸对心爱之人的忍耐。

她不禁想象了一下池悸对爱人笑的模样,应与郑随一样吧。

曲繁收回打量的视线,勾起一抹甜美笑容,向陈梅娇打了声招呼。

“姨姨好”她长相本就偏乖,此刻搭配笑容,更是看的陈梅娇不住的点头。

“是阿繁吧,真漂亮”她扯了下池悸。

“阿悸,叫人”

被点到的池悸吐了口气,勾唇躬身向曲存问好。

随即两人视线相撞,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虚情假意和不情愿。

曲繁挑眉,先一步挽住陈梅娇的胳膊。

“姨姨,我听爸爸说,您最近种了一批绿牡丹呢”

她侧首,好奇表达的恰到为止。

陈梅娇明白了她的意思,将一旁的池悸拉到她面前。

“是是是,让阿悸带你去看看”

池悸没吭声,走到曲繁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

曲繁接收到,立马小跑跟上池悸。

两人走了一段路,直至双方父母都看不见才停了下来。

陈梅娇不在,池悸连装都懒得装了,卸下脸上的笑容。

曲繁观察到他表情的变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池大少为什么突然同意联姻”

两人的婚事其实之前双方都知晓,但他们两个人一个有郑随,一个有夏知椿,哪会同意什么联姻。

池悸手插兜,眸中没什么温度的扫了她一眼。

“那曲大小姐呢?”

他表情玩味,加上这声称呼,又勾的曲繁想起郑随。

她吐气,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就不想玩了,分手了”

她又扫了眼池悸“那你呢,跟那个‘良人’分手了?”

池悸一顿,拧眉道“你这么知道的”

曲繁勾唇,扬眉道“池大少,你们池家在宁安是数一数二,但我曲家在成棘跟北望的江王家也是实力相当”

池悸点头,又恢复他那副冷淡表情。

“那我也没必要跟你说”

他后退几步,随即转身,留下一句话在空中。

“准备着联姻就行了”

曲繁一人被留在原地,她吐了口气,这池家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她垂眸自嘲。

她又什么资格说池悸,如今她只能联姻,毕竟如曲存说的,郑随是他最大的让步。

……

后面几天,陈梅娇和曲存见双方孩子都没有排斥,甚至主动去去约会,于是欢天喜地的定下了婚约,开始操办婚礼。

至于为什么这么急,当然是两人也清楚池悸和曲繁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祖宗背地里在搞什么,但好不容易同意这门婚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另一头。

曲繁看着对面的池悸有些恍惚。

因为星悦这段日料,她原本是想和郑随一起去吃的。

压下心底涌上的酸涩,她尽力将心思放在池悸的讲述中。

但故事大概意思就是。

一个心里有问题的叛逆少年在青春时遇见自己的例外,因为她,池悸一次次忍耐,改变自己。

尽管知道是母亲和夏知椿的陷阱,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往下跳,最后夏知椿远赴他乡,回来后,身旁挽着新爱人。

池悸讲完时,身上最后一丝生气仿佛也被抽走。

曲繁将东西塞进嘴里,点评道:“你的故事真是精彩,跟言情小说一样”

这话自然换来池悸没温度的一瞥。

“不过你当时对夏知椿动手了啊”

池悸用手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曲繁轻嗤:“那难怪,我绝对不会容忍别人动我,我要是夏知椿,当时你对我动手了,我就会立马断了合同”

“还谈恋爱”

“想得美”

池悸倒是没吭声,因为自己当时有病什么的为自己辩解。

这倒是让曲繁有些惊讶,池悸应该是真的知道自己对夏知椿带来的伤害不可磨灭。

“那郑随呢,你们也没复合?”

曲繁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时有些怔愣。

“我了解他”

也了解我

“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

池悸点了点头,但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他道:“郑随是设计师吧?”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曲繁微顿,但还是回答了。

“是啊,怎么了吗?”

池悸轻笑:“没什么”他抬头轻声呢喃“真深情啊……”

……

婚礼定在一周后,这一周,曲繁才真正的忙了起来。

但是试婚纱这一环节被池悸pass掉,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保证会让曲繁满意。

虽然不知道池悸突然搞些什么,但平时要求事事严谨的曲繁,竟然也同意了。

如同分手那天,她心中总一阵阵慌乱,预感在叫嚣着。

伴郎和伴娘的人选也选好了,只有两个人,池悸那边的温与和曲繁这里的孟知烨。

虽然是商业联姻,但陈梅娇跟曲存还是尊重两人的意愿,按照他们的流程。

而孟知烨是池悸同母异父的妹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曲繁和郑随所有事的人。

好在池悸对这个妹妹没什么意见,反而更像普通人家的兄妹,也没对孟知烨做伴娘这事多说什么。

至于温与,池悸从小到大的朋友,但池悸貌似还是跟那个叫白笙的网络主播关系更好。

虽说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因为白笙拒绝了池悸的伴郎请求,池悸生了一天的闷气。

看着这几天的热闹场景,周围人都为自己的婚礼忙碌。

曲繁觉得自己貌似也没多喜欢郑随,很快就忘掉他了。

但当那预感真的降临时,曲繁还是为了他心碎。

一周时间过得快,早上曲繁被叫醒化妆时,甚至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偏偏在昨天晚上,郑随又出现在她梦中。

他的身形与在面馆那日相比消瘦了许多,但看见曲繁时,他眼中有了光亮。

拉起曲繁,两人在她的梦中狂奔,最后停在了一座拉着帷幕的台子前。

郑随上前,动作小心翼翼又虔诚。

帷幕落下,灯光照耀,台子上的婚纱耀眼,白纱轻轻扬扬,郑随笑了,是那样的轻松与释怀,他像是完成了重任般,即将消散。

而曲繁哭了,郑随给她看过这件婚纱的图纸,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看着这件婚纱被做出的样貌。

“还以为看不到了呢”

曲繁抹去泪“还好,梦中你还能实现我们的约定”

从回忆中抽离思绪,曲繁看向镜中的自己

鹅蛋脸,肤色白皙,鼻梁高挺,嘴唇娇艳红皙,是美的。

可她为什么那样难过呢,也许是。

她从前总以为,这样的热闹,这样的一天,她应该是和郑随一起的。

池悸找人送来了婚纱,偏偏还要故弄玄虚,让孟知烨捂住她的眼睛,找人帮她更换衣服。

不知为何,曲繁心中钝痛,而身后孟知烨的声音响起。

“阿繁,我松手了噢”

“等等”曲繁声音有些抖

“小烨,是他吗?”孟知烨没吭声,用行为回答这个问题。

重见光亮,曲繁鼻头一红。

她见过这件婚纱,在昨晚的梦中,在台上,在郑随的身后。

眼眶中,泪珠在打转,曲繁抽了下鼻子。

“郑随这个”

“笨蛋”

一滴泪砸在白纱上,是梦中那抹红的位置。

池悸在此时进来了,他带着封信,而那封信上,被人用力写下了一个“随”。

“是郑随”池悸回答了曲繁的问题。

“他在哪?”曲繁心要痛死了。

如果不在意,他为什么还要遵守约定,蠢到让她穿着他设计的婚纱去嫁给别人。

自分手后,曲繁给郑随发过无数条消息,但郑随如人间蒸发,再也没回复过。

但曲繁还是固执的给他寄了婚礼请帖。

他没来,但为曲繁送来了十八岁那年的约定。

“曲繁你命真好”池悸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他自嘲般的笑了,同在这一天,郑随为曲繁送上一片真心。

而夏知椿,在这一天真正的与池悸断了所有联系,归还了池悸送她的所有东西。

唯一的贺卡上,字迹娟秀清丽

“池悸,新婚快乐”

池悸没什么表情,但泪珠划过脸颊,他早该放下了,为什么还要傻傻的等她七年。

“夏知椿,你真狠心”

池悸没再跟曲繁聊郑随,而是带她去补了妆,曲繁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除了登场时,婚礼剩余部分都在哭。

亲朋好友只当她是因为婚礼过于激动。

只有她才明白。

她在25岁这年,怀着对自己爱人十年的期盼和十八岁的约定。

嫁给了她不爱的人。

——

在面馆那日,郑随待到了很晚,他用目光送走自己爱了十年的人,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如被人抽干了力气般,靠在椅背上猛烈咳嗽起来。

口中一阵腥甜,他扯了张纸,堵住口中将要流出来的血沫。

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没气色,他大口呼吸,努力遏制肺部传来的疼痛。

拿起勺子的手有些不稳,馄饨还未送入口中,汤中便已泛起圈圈涟漪。

他任由泪珠大颗大颗的掉,心中不由有些庆幸,他宁愿自己痛,也不想要曲繁再为他痛了。

手机嗡嗡两声,郑随点进消息,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亲爱的郑先生,您设计的样衣已经赶制好 ”

下面附赠一张照片,是他为曲繁设计的婚纱。

尽管已经足够完美,但他仍觉得不够,想要再修改的更完美些,才足以配上他爱的人。

只是…他有些悲哀的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看到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吗。

揉了揉眉心,他将对面没动的那份馄饨打包付款走了人。

自己是活不久了,好在曲繁不会再伤心了。

……

郑随没想到自己能撑到曲繁婚礼那天。

这意味着他能在死前看上一眼曲繁穿婚纱的样子。

不顾身上的疼痛,他格外认真将自己收拾好,从破碎的布料中翻出那封婚礼邀请函,郑随盯着池悸的名字,是那样的扎眼。

他猛咳两声,拿起车钥匙驱车赶往邀请函上的地点。

那是宁安规模最大的宴席厅,里面布置的很豪华,但郑随仍皱眉,他想象过无数次两人结婚的场景,自己会更豪华,更风光的方式迎娶她。

但是没可能了。

进入会场他找了最靠后,但能清晰看见曲繁的位置。

他靠在椅背上,身后的门大开,他侧首,就看见曲繁如梦似幻,从光影中走出。

只一眼,他便慌乱的侧过头,红了眼眶。

是的,曲繁跟这件婚纱很搭配。

他将自己拢在衣领中,同分手那日一般,却哭出了声音。

“诶,哥们,那新娘是你什么人?你哭这么伤心”

郑随吸了吸鼻子

“她是……”我的爱人,如今这话已经不合适了。

他抬起头,同以往的十年一样,注视着曲繁的背影。

“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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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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