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

月色微凉，扑进窗户的怀抱，孙尚香莫名感觉一丝冷气。

气氛不可避免尴尬。

其实依据孙尚香的性子与才智，聊天那叫手到擒来，根本不可能出现冷场的状况。

但刚刚饭桌上，他一句看似及其平常的担忧之语，把孙尚香打懵了。

止戈？

不一样，说不出原因，但孙尚香总觉得，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若问区别，其实自己还真说不上来。

前世的记忆，或者说梦境，是真实的，她确实悄悄在自家藏书室翻出十二时空的记载。

梦境得以印证，她将其奉为圭臬，而对止戈的印象自然先入为主。

她只知道自己为何喜欢他，却忘记和他相处的真正感受，上次的调戏，相处方式，对话，也都严格按照梦境和记忆来——在她找到真正的解决方式前。

因此真实的止戈和孙尚香，究竟如何相处，她自己都不知道。

对话那么胡乱进行下去，等孙尚香将废人师傅嘱咐的话，尽数说出来过后，就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离开，她也懒得去争辩什么了，现在她需要好好思考。

*

热闹褪去过后，清冷又叛逆地悄然从乌云身后钻出来。

温柔的月光都无可奈何。

“大兵气凝！”

一团看似微小实则剧烈的气波拨动灌木与花丛，路灯明明灭灭，孙尚香挡住来人去路，自信冲眼前人扬眉，“废人师傅，徒弟算不算青出于蓝？”

一身骚粉，若非喉结过于明显，倒真的像极居委会大妈。

废人师傅重新戴上眼镜，气定神闲和她玩笑，“你这臭丫头，这几个环节确实弄得不错啊！有你师父的天分！”

闻言，孙尚香得意勾唇，“那是。”

其实还是要感谢她九岁的那场梦，预知未来的同时，还给了孙尚香在战力知识理论上的启发，就如她现在的大兵气凝，说穿，就是她认真研究了叶宇香的大兵气凝，在此基础上修正的。

果然，A货只配A货。

但孙尚香用得心安理得。

人嘛，自私。

她也是。

在这个她和亲人朋友包括世界都是虚假的时空里，她贪心很多东西。

想到这，孙尚香扯了扯嘴角，以调笑的口吻转移话题，“师父，我眼光不错吧？他们很莽，也很好……”侃侃而谈的孙尚香有点卡顿，“至于刘备……”

她犹豫说不说止戈的表现。

太奇怪，某个瞬间他一点都不像梦境里的憨憨，但五虎又是一如既往的中二仗义，惟他……

孙尚香甩头，肆意一笑，“相信废人师傅看得比我清楚哦！”她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调侃，“谁让师父吃的盐比我喝的水多呢？”

说着就蹦蹦跳跳跑开。

如果忽略她偷袭的大兵气凝带着一点暗示“有人来了，躲起来”的暗号的话。

废人师傅无奈。

“也不知臭丫头随了谁……”

*

孙尚香悠然跳过一节台阶，仍听到响动，才装作才感受到什么的样子回头，看清来人，止戈不知何时追上她的脚步。跟赶去投胎似的。

孙尚香心下警惕。

也不知他之前看到多少，听去多少，孙尚香从不掉以轻心，她甚至悄悄把手放进自己的衣包里——装着她根据梦里的记忆，闲得无聊看书研发出来的失忆粉。

名字与作用简单粗暴，一旦他露出马脚，她就是会用这个东西让他忘记今晚的事，虽然药效只有半小时，但足够她用此迷惑他。

止戈此时已经跑到她面前了。一如既往平易近人，

“孙小姐也去散步？”

孙尚香拿药粉的手微顿，有点无语，“我不是说了你们可以叫我阿香吗？”

“……不好意思，阿香。”然后又憨傻笑起来。有点被他的笑容感染，问他，“你也是的？”

止戈，他是这种爱开玩笑的性子吗？

孙尚香决定不管这个问题。只要确保他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就行，这样她还能少费材料。

孙尚香提着心思往前走。

他忽然停下，侧头看她。

那是如何的眼神，清澈如水，令孙尚香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门外一条无名溪流。

她的思绪有一瞬飘忽，衣兜里拿药粉的手下意识松开。

当时有一段时间，她总和自己那臭二哥闹矛盾，一有什么，总是默契往那去打一场水仗，当然期间免不了她日常和孙权针锋相对，虽然最后总是她撺掇大哥孙策溅了那二哥一身水。

想起这些，孙尚香忍不住发笑。也许她的存在是假的，是替代的，一切都是替代的，但那段场景，却是真真切切存留在自己记忆中的。

“孙尚香。”止戈的声音竟意外有些幽怨，孙尚香不以为意，“啊？”

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句，“不要再走神错过了。”

然后……他又憨笑起来。

“不是每晚的月色都如今晚一样。”

孙尚香：“……”

谢邀，并不好笑。

*

两人这么闹着离开，废人师傅不知何时又从草丛里钻出来。

“这个刘备，不简单，要小心应对啊。”

望向止戈的背影，废人师傅摸着下巴，日有所思，良久，一锤定音。

“那丫头小心思不少，却对此人很感兴趣……啧，”废人师傅恢复成大奶奶人设，“可不能让自家小阿香被人欺负了……”矫揉造作地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