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机械地打开家门时,恍惚间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滑动轮椅走完这段归途。讽刺的是,除了这个被称作家的地方,这座城市似乎再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进门后,我下意识地关闭了手机与监控设备。奇怪的是,楼明冶这段时间格外安静。往日里,只要我关掉监控,他总会如约般打来电话,锲而不舍地确认我的行踪。若是联系不上,那急促的敲门声很快就会响起。可今夜却出奇地寂静,静得让人不安。
我缓缓滑着轮椅来到浴室,放满冷水,任由刺骨的寒意透过肌肤渗透进身体,仿佛只有这种冰冷才能让我确信自己还活着。水温渐渐带走体温,也带走了些许混乱的思绪。在这个狭小的浴缸里,我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而楼明冶的沉默,让这份孤独愈发浓重。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这样静静地沉睡下去吧。不必再被唤醒,不必再面对世间的纷扰。让时光温柔地从我身旁流淌而过,如同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却不留痕迹。
就这样,在永恒的静谧中安歇,仿佛从未曾来过,也无需离去……
当我缓缓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那再熟悉不过的白色天花板。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小赵坐在一旁,肩膀微微抽动,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过脸颊。楼明冶站在角落,双手紧握成拳,眉头深锁,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唯独不见那个最想见的身影……
我缓缓抬起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拭去小赵脸颊上温热的泪珠。"别哭了..."话音刚落,我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沙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与无力。
小赵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难以掩饰内心的惊喜与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姐!你终于醒了!"她的脸颊泛着红晕,显然是因为太过兴奋。
楼明冶见我悠悠转醒,确认我并无大碍后。他紧抿着嘴唇,深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转身,背影略显落寞地走出了病房。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仿佛也带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小赵望着紧闭的病房门,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不安:"姐...你不知道,我本来想给你送些吃的的。可是这门怎么也敲不开,打你手机又关机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去找他的。"说到最后,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了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仿佛在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愧疚。
我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安抚道:“没事的,别担心。是我自己不小心,在泡澡的时候睡着了,手机……大概是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吧。”
小赵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关切:"只要姐没事,我就安心了。"
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原来是这样啊……我和明治哥还以为是自杀呢。”话语中带着几分释然,又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我静静地坐在床边,小赵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她不紧不慢地削着皮,果皮如丝带般缓缓卷落。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透着一丝担忧:"姐,你知道吗?那天明冶哥看到你倒在浴室里的样子,整个人都吓傻了。他一遍遍叫着你的名字,声音都在发抖,那紧张的模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不动声色地笑着,眼神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片刻沉默后,我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林陆骁......他有来过吗?"
小赵削苹果的动作微微一顿,手中的刀片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犹豫地咬了咬下唇,声音带着些许迟疑:“姐……林陆骁他其实并不适合你,你知道吗?……”
她的话还未说完,我已迫不及待地插了进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容置疑:“我问,林陆骁有来过吗?”
见我面色微沉,小赵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安:“他被明冶哥打了,然后……就被赶走了……”话语间似乎还残留着当时的惊恐与无奈。
他竟被楼明冶动打了?我心中陡然一紧,担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随即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与关切:“那他……”
小赵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底暗暗为楼明冶感到不平,姐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谁是真的对她好,难道看不出来吗?强压下心中的那股急躁,“林陆骁没事,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姐,你已经昏睡两天了,夜里高热不退。”
“这几天,都是明冶哥在悉心照料着你,他守在你的床边,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关切。”
小赵在耳边絮絮不止,那些话语却如隔岸之音,难以入心。我的思绪被另一个身影占据,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的面容,疑惑与不安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为什么迟迟不来?难道,在他的心中,我已经让他厌烦了吗?不,不会的……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负面的想法。顾不上正在输液的手背传来的轻微刺痛,我猛地抓住小赵的胳膊,急切地说:“小赵,快给林陆骁打电话,告诉他,我醒了。”
小赵注意到我手背上针头滑脱,她立刻轻柔却坚定地握住我的手腕,“姐,你别乱动。”她的声音中带着关切与一丝焦急。与此同时,她迅速腾出另一只手去按下呼叫铃。
病房里传来动静,楼明冶手里还拎着冒着热气的早餐匆匆跑进来。一看到初夏的模样,他的心猛地一揪,既满是心疼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无名火。他痛心地发现,为了林陆骁,初夏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乐观开朗的自己了。“你能不能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楼明冶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
“我不要你们管!我要见林陆骁!林陆骁!”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心底疯狂地拉扯着我,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令人厌烦,楼明冶的阻拦让我心急如焚,小赵的好意劝说也只让我觉得碍事,心中除了林陆骁,再无他物。
我双手颤抖着,猛地将桌子上的一切扫落。那些物件在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后,纷纷坠地。而我内心深处那头被禁锢已久的野兽终于冲破了牢笼,它在胸腔内疯狂地嘶吼着,每一声怒吼都似要将我这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宣泄而出。
护士匆忙踏入病房,目睹眼前的情景时,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快步来到我的身旁。她的眼神中带着关切与疑惑,温柔地轻拍着我的肩膀,试图用轻柔的话语来安抚我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却未多问缘由,仿佛生怕任何多余的问题会加重我此刻的慌乱。
“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正在打吊瓶呢,你看,都开始回血了。”
楼明冶见状,眉头紧锁,疾步上前。他粗暴地拉开护士,手掌猛地挥向我的脸庞,“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火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别闹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与不耐,那眼神里似乎还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楼明冶那一巴掌,如同一道惊雷,将我从混沌中猛然惊醒。我木然地呆坐在床沿,任由泪水与发丝纠缠在一起,冰冷而凌乱。自打认识他以来,这般盛怒的模样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静静地坐在床边,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洁白的床单有些凉,却比不上心底那抹不安。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近我,我闭上眼睛,任由那只温柔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手撩起我的衣袖,重新为我扎针。那细细的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内心深处的波澜。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静谧得只剩下我们三人的呼吸声。我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楼明冶略显疲惫的侧脸上,低声道:“楼明冶……我真的好累……”
"你告诉我...如果他心里没有我,为什么还要靠近?为什么还要许下那些动人的誓言?”
我苦笑着“现在想来,那些温柔的话语、坚定的眼神,难道都是可怜我,同情我吗?"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噙满泪水:"原来在他心里,我的存在是可以被轻易替代的。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就毫不犹豫地将我抛诸脑后......"
两人默默注视着初夏,眼底泛起层层心疼的涟漪。他们想安慰她,却觉得任何话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将那份担忧与同情悄悄藏在目光里,静静陪伴在她身边。
楼明冶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动作温柔得仿佛怀揣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还有小赵,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夏夏,别再为他折磨自己了。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偷偷落泪的瞬间,都该画上句号了。”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幸福,而不是在回忆里独自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