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琼在闹铃响起的第一秒迅速掐掉,用着你手机重新订了推迟半小时的闹钟,蹑手蹑脚下床洗漱。
昨晚两人聊到凌晨五点,醒来后,迟到的良心让她略略心疼你,于是放弃让你送她的念头,打算悄悄离开。
但你睡得并不安稳,在林思琼拿着行李箱准备溜掉时,你喊住她:“等我会儿,我送你。”
生怕难得一见的好朋友跑掉,你扯住她袖子不撒手,刷牙也不安分,围着她边刷边哼歌。
“穿过山峰,追过汹涌流~然后醒来,发现有人要撩~”
林思琼露出柔软的笑,这是真想她了。她牵住你的手不舍地晃了晃,讲的话却务实的紧,“再磨蹭一会,我就赶不上飞机啦!”
你对付着洗把脸,出门时,脸上还滴哒着水。就这样顶着凌乱的头发送行。
何浩楠收拾得比你利落,清清爽爽一身白色,双手揣兜,站在宿舍门口吹风。
“走这么早啊?”他走过来,自然拎过你手里的行李箱,“今天打算走凌乱风嘛?我支持你哦。”
不知道昨晚经历过什么,眼前人一向顺滑的头发在头顶乱糟糟地纠结成团,何浩楠空着的另一只手闲不住,覆上那颗暖绒绒的脑袋,小心翼翼捋顺那团倔强的头发。
林思琼诧异地看一眼何浩楠,又看一眼你,见你无所察觉,她又将视线移回何浩楠身上。
何浩楠注意到这抹有所怀疑的目光,他看回去,手指还缠着你柔软的发丝。眼神直白的向林思琼透露自己不加掩饰的心思,笑却无害。
林思琼撇起嘴,看你还一副呆子样,恨铁不成钢,“夏景,瞎几个月了?”
这小子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你不懂林思琼突如其来的质疑,虽然迷茫,但抬起腿蹬了她屁股一下,“干嘛咒我啊?”
林思琼瞥到何浩楠暗爽的表情,她抽抽嘴角,吃起莫名其妙的醋。
夏景朝我撒娇,这是会员专享。你蹭我会员,在旁边比我还享受,算怎么个事?
“我是在关心你呀~怎么会咒你呢。”她抱住你快步向前,何浩楠跟在后面,不紧不慢。总能追上的。
“还撒上娇了?”你转头看她,故作打量后愉快表示,“好吧,接受你的关心啦!”
林思琼倏地顿住脚。
“怎么了?”
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休息好的大脑连带混乱的呼吸一齐被那个身影按下暂停键。有谁用挤满水的海绵偷偷替换掉你的心脏又狠心握紧,堵死的孔洞渗不出一滴水。
你艰难又缓慢收敛起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控制面部肌肉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轮子滚动的声音停在身后,何浩楠开朗地和对面打起招呼。随后,他用手指蹭掉你下巴悬着的水滴,不似轻佻的逗弄,打破你直勾勾的注视,唤回你的注意:“怎么不说话啊?”
你连忙低下眼睛,睫毛不由颤动一瞬,转头去抓何浩楠手中的拉杆,不经意握住他手也没像往常一样放手,反而连带着拉杆紧紧攥住,“小何,我先去送思琼,帮我招呼下,谢谢。”
何浩楠愣了愣,答应下来:“好。”
他顺着你用力的反方向轻轻抽出手,你腾空拎起箱子,拽着林思琼大步离开,像很怕前方地面那颗小小石子突然发狂,化身成阻碍你逃脱的巨大威胁。
沈星陈倒是风轻云淡:“小何,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江浔,我新电影的编剧。”
和温润的名字不同,男人肩膀宽阔,沉默得像只蓄势待发的野犬。
黑发,单眼皮,丹凤眼,微高的颧骨和眉眼间的锋利叫人下意识忽略他隐在高挺鼻梁下的薄唇 。男人长相并不属于精致挂,面部留白稍显寡淡,却浑身敛着野性的迷人 。
何浩楠嗅到危险气息,挂着礼貌的笑先一步伸出手,“你好,我叫何浩楠。”
“你好,”江浔搭上何浩楠的手,“江浔。”
来接林思琼的车没有停到你们住所附近,而是停靠在通往后陡门的一条小道上。
“用我把他弄走吗?”林思琼征求你的意见。
“不用,”你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砰的一声一声关上,“下飞机了给我发消息啊。”
上车后,林思琼频频回头看呆站原地的你,沈星陈这老登,带江浔来干嘛!
车开远,强装的冷静结束倒计时。你在路口徘徊着,要做什么你当然清楚,需要回去若无其事地面对。可理智和感情这次不闹脾气,牵着手嚷嚷着允许你逃避。片刻后,你卸了力气,蹲在路边一动不动。
某件事上,你挥霍过勇气,就变得永远缺乏它。
“我可不回去。”你沉着声音,把头埋得更低。不如就长在这里,长成蘑菇,变成朱古力,自己吃掉自己。
“蹲这儿干嘛呢?”
循着声音,你露出一双眼睛。
“怎么在家附近还迷上路了。”
赵小童单脚刹住车,手腕处挂着的蔬菜袋子钟摆般摇晃,他看着地上缩成一小团的你,扬起声音轻问:“一起回家吗?”
“没迷路。”你起身将袋子接到自己手上,似乎先前的逃避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中插广告,“走,回家。”
“我这自行车还能拉客呢。”
赵小童摇摇铃,“上车,小蘑菇。”
没多远的路,你坐在小童的后座上放空自我。
你并不揽着他的腰,重量又太轻,赵小童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于是他偏头去找。只看到你被风扬了一脸的头发,望不见你的表情。
她的眼神还是刚刚那样吗?
小童想知道。
像是倒退的浪潮要忘却这一百多天,回到第一面的你,被他的出现拉扯停驻,期待更多声音。
你和小童把菜放到厨房,沈星陈撑在厨房的小窗台上,“没看我早上发的消息吗?我可通知你打扮了。”
“是要出门吗?”蒋敦豪见你还穿着睡衣,“小景你先回屋收拾去,今天没什么事,想玩可以出去转转。”
“我不出去啊敦敦哥。”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沈星陈。
有道视线烤得你快冒出火,你借着换衣服的由头远离厨房。
“哎?大哥主动给放假,公司福利变好了啊,”赵小童走上前跃跃欲试,“大哥,那我…”
“小童!今天吃什么啊!”
来自赵一博遥远的童门呼唤。
“那你——做饭吧你。”蒋敦豪掩不住笑。
“唉!我真惊了。”
这区别对待,没处说理。
赵小童挽起袖子切菜。随后顿住,不对啊,这才早上。
他掀开锅,鹭卓做的早餐赫然躺在蒸帘上。
赵一博渴望的喊声,让小童练出了下意识反应,都快赶上膝跳反射了。
沈星陈见干等等不到你出来,索性推门而入,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墨迹什么呢?不出来接待客人。”
“你是客人?”你并不抬头,也提不起精神,“你是人?”
“带了个朋友过来,就生气了?”
“你带的谁啊?”你好不容易控制起的情绪破了口,“这么多年都不见的人,现在想起来带我这儿来了,晦不晦气?”
沈星陈见你真跟他闹脾气,也不再吊儿郎当,开口解释道:“他自己要来的。”
听到是江浔主动要来,你满腔的烦躁被浇灭,熄了火。
“我看他是节目播出受刺激了。”沈星陈见你不言语,于心不忍,“我带他来不是给你难堪的,小景。”
他想,你那破烂的青春故事总要有个结局。一直停笔,人生的一部分就永远搁置,他要试着让这部分重新转动。
他的好朋友怎么可以活得像个破旧的老怀表呢?
他看不惯江浔曾经凌模两可地吊着你,让你的后遗症持续至今。
你身边难得同时出现这么多人品不错的男生,他很乐意看江浔破防,更期望你放过自己。
“就当好久不见的朋友,”他故意提起,“现在这么心虚,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吧?”
你斜过去一眼,有几百斤钢筋撑着喉咙似的,语气生硬:“没有,你想太多。”
要不怎么说你们是朋友呢,在这档口,沈星陈还能唱起歌来,“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
自己的房间无法成为伊甸园,留在原地听沈星陈讲话,只会叫你无端发脾气。你不想和从小到大的朋友吵架,抬脚离开时,门坎也来掺和,悄悄绊住你的腿,等着看好戏。
郁闷还未被即将摔倒的恐惧替代,你跌入一个清瘦的怀抱。
隔着柔软的衣料,你下意识环住他的腰去保持平衡。
少年身上熟悉的气味让你短暂置身避难所,似乎总是他来找你。
也永远找得到你。
赵一博揽住你后背的手轻轻收紧,久违绷紧了身体里的弦:“小心点啊。”
平常说两三句话的时长语速被他拉长又缩短至四个字。
两人站稳后松手,赵一博笑着活跃氛围,“我还得查一下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忌出行,不然怎么刚出门就绊到了?”
“不是忌出行,”你同小赵离开,回头看向房间,“他克我。”
带来的人更克。
江浔默默走来你身边时,你没躲。站稳脚步,目视前方,哪怕前方是光秃秃的墙壁,你依旧目不斜视。
心虚?
你有什么好心虚,和好朋友的朋友见面而已。
哈,谁又对谁念念不忘?
但见江浔身体往你这边倾过,你立马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拧过身,将视线扔到不远处专注干活的李耕耘身上。李昊凑上来说话,你顺势藏进他影子躲清闲。
什么炙热的眼神啊,谁的目光又好似千言万语啊,统统抛到身后。
反正你近视,眼睛又不好,完全看不到。
跟鸵鸟一样躲在影子里,难道我是沙子嘛?
李昊边找着话题,边暗地里用手肘碰碰你。你撞回去,两个人一来一回像是在玩摇摇车。
落在江浔眼里,小小的摇摇车分外碍眼。
带着嘉宾干活是你们惯例。参观完小麦地,江浔跟着你和蒋敦豪赵一博来喂羊。
毕竟是曾经的“好朋友”,你没忘记他的性格,恐怕你不跟着去,他会毫不犹豫拒绝这项活动。
敦敦和一博放下食槽,教起江编剧拌饲料。见江浔兴致缺缺,你蹲下去示范,“…你试试?”
不管怎样,不能让大哥和啾咪下不来台。
“好。”终于等到你和他说话,江浔神色柔和下来,学着你的样子做事,忍不住偷瞄你的脸色。
正处于青春期的小鸡精力无限,张着翅膀朝你扑来,你抬起胳膊挡脸,失去重心栽倒在地。
江浔立马扶住你手臂,关心的话还未讲出口,几乎是在瞬间被你甩开。
你迅速拉开的距离,任谁都看得出的反常。赵一博和蒋敦豪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望过来的眼睛存着探究。
“看来,我今天真的不宜出行呢。”
你朝赵一博乐,手里却攥满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