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剑柄处"欧阳"二字清晰可见。
弦思提着空水壶,看着欧阳明日凝固般的侧影——自胡威远被扔出去后,他就这样静坐在轮椅中,连眉间朱砂都仿佛褪了色。
断弦的桐木琴横在他膝前,像一道未愈的伤。
弦思爷?
她蹲下身,水壶"咚"地搁在地上,
弦思您这是怎么了?
金线广袖忽然一动。
欧阳明日抬眸时,眼底似有暗流翻涌:
欧阳明日我在想......
他指尖抚过断弦,血珠渗入木纹,
欧阳明日该不该接这国师之位。
弦思眨了眨眼。
阳光透过她耳坠上的珍珠,在欧阳明日手背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在四方城的见闻——西市茶肆里百姓抱怨的苛捐杂税,城门口衣衫褴褛的流民,还有酒楼上城主府夜夜笙歌的灯火。
弦思我来四方城虽不久......
她捏着壶柄的手指紧了紧,
弦思但也知道这欧阳飞鹰不是好东西。
水壶突然被拎起,惊飞几只觅食的麻雀,
弦思可国师之位未必是助纣为虐——
壶中残余的水在空中划出银线,浇灌在梧桐树根处。
弦思蹲着的姿势像只蓄势待发的猫:
弦思若能借这位置帮百姓减赋税、开粮仓,岂不比在这儿强?
欧阳明日眸光微动,他忽然伸手,金丝缠住弦思腕间——那里还留着前日的勒痕。
欧阳明日听你的。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
弦思正惊讶于他的爽快,却见金丝突然收紧,金丝不自觉地在她脉搏处多绕了一圈。
这金丝原本是治病救人,伤人无形,如今却总想缠在她腕上。
欧阳明日不过......
他松开金丝,那印记却未消散,
欧阳明日明日随我一同前去。
弦思揉着手腕撇嘴:
弦思何时?
欧阳明日辰时。
欧阳明日推动轮椅碾过树影,惊起满地光斑,
欧阳明日去认认你未来的......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罕见的弧度,
欧阳明日城主。
……
次日辰时,东城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
弦思跟在欧阳明日的轮椅后,仰头望着高耸的朱漆城门——"东门"两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守城侍卫齐刷刷跪了一地,铁甲碰撞声惊飞檐角铜铃。
万能人国师大人请。
为首的侍卫统领声音发颤,目光却不断往弦思身上瞟。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藕荷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响铃簪,走起路来叮咚作响,活像只溜进皇宫的野雀。
穿过九曲回廊,城主府的奢华扑面而来。
汉白玉铺就的宴客厅里,沉香木案上摆满珍馐:水晶蹄髈透着琥珀光,孔雀开屏鱼淋着金汤,就连最普通的白菜都雕成了百鸟朝凤的形态。
欧阳飞鹰欧阳明日。
主座上的男人抬起酒樽,锦袍上的五爪金龙随着动作张牙舞爪,
欧阳飞鹰朕今日封你为国师,望你为四方城谋福。
他笑声如闷雷,
欧阳飞鹰这可是朕生平第一次宴请国师!
弦思悄悄打量这位欧阳飞鹰——半百年纪却精神矍铄,只是眼尾下垂的弧度与欧阳明日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