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玉谢先生舟车劳顿。
王世玉拱手为礼， 玲珑屏住呼吸。
这位传说中的才女眼角确有细纹，可通身气度却让满山春色都黯然，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又清亮似新雪。
谢道韫还礼时，发间木簪坠着的玉蝉轻轻一晃：
谢道韫山长客气。
声音不大，却似清泉流过山涧。
学子们自动分开一条道。
玲珑注意到马文才突然站直了身子，而王蓝田正拼命拍打沾在衣摆的尘土。
秦京生瞪大眼睛喃喃：
秦京生这哪是没人要的老姑娘...
马文才王蓝田。
马文才突然压低声音，
马文才你家长辈没教过你'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玲珑趁机向前挤了几步。
谢道韫恰在此时回首，目光越过王世玉肩头，与玲珑撞个正着。
才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地微微颔首，她显然已从山长处知晓屏风后的安排。
舅母请先生先往曲水亭用茶。
夫人亲自引路，特意让谢道韫走在自己与玲珑之间。
这个细微的站位，引得身后学子们窃窃私语。
山风忽然转急，吹落满树辛夷花。
谢道韫拂去肩头花瓣的动作，让玲珑想起她读过的《咏雪》诗稿，那字迹也如这落花般舒展自然。
不知何时，马文才已挤到人群最前排，腰间玉佩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正巧卡在石缝里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谢道韫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扫过去。
她俯身拾起朵完整的辛夷，别在玲珑衣襟上：
谢道韫令堂昔年最爱此花。
这话轻得只有玲珑能听见，却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原来母亲与这位才女，竟真有旧谊。
王蓝田在后头酸溜溜地嘀咕：
王蓝田装模作样...
被秦京生一把捂住嘴。
……
课堂之上，谢道韫素手执卷，案上《木兰辞》的竹简映着窗格筛落的日光。
谢道韫此乃北魏民谣。
她指尖轻点简牍，腕间青玉镯与竹简相碰，
谢道韫不知诸位作何感想？
王蓝田突然踢翻案几站起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
王蓝田学生有一问！
他故意将"学生"二字咬得极重，
王蓝田自古男尊女卑，先生身为女流，怎好意思高坐讲席？
满堂哗然。
玲珑看见祝英台攥紧了手中毛笔，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朵黑花。
谢道韫却不急不恼，只将案头歪倒的砚台扶正：
谢道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她声音不大，却让窗外的蝉鸣都静了一瞬，
谢道韫讲堂只论学识深浅，何曾分男女尊卑？
玲珑说得好！
玲珑击掌，腕间银铃随动作脆响。
她余光瞥见梁山伯正悄悄把王蓝田踢倒的蒲团摆正。
马文才霍然起身，玄色腰带上的铜扣在案几上刮出刺耳声响：
马文才学生请教，女子当守的三从四德，先生可做到了？
谢道韫忽然笑了。
她起身时杏色裙裾拂过青砖地，像春风掠过湖面：
谢道韫我所从者——天理、地道、人情。
她每说一词便向前一步，逼得马文才不自觉后退，
谢道韫所执者——礼、义、廉、耻。
最后一步踏下，正停在马文才案前，
谢道韫这三从四德你没听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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