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未央扭过身子,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轻言细语,“树大招风,懂不懂?”
杨羡一双丹凤眼中闪过一抹不快,“有姐姐在后宫,难不成别人还敢冒犯吗?”
郦未央在他唇瓣上重重一咬,恨铁不成钢道:“你也说姐姐是在后宫,咱们又怎么能借着姐姐的威势在外耀武扬威,捐了大半的身家,既能打消旁人的觊觎,又能替官家解了燃眉之急,充盈国库,堵了那些文人学士的嘴,不过损失点钱财罢了。”
杨羡狐疑地打量着怀中的人儿,扯了扯嘴角,不信邪地问道:“你能有这么好心?”
他可太了解自己怀中的这位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哪能这般轻易的就将半数身家舍去,怕不是其中还有别的谋算吧?
“去你的,还不是郦家树大招风,稍有不顺,便能引得文臣攻歼、圣上猜忌,与其等到日后被清算抄家,倒不如主动迈下台阶,对郦、杨两家都有好处。”郦未央白了他一眼,嗔怪道。
失踪已久的折淙是西北驻将的事情,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却不得不逼她更改了之前的规划。
以郦家目前的财富地位,再加上后宫中受宠的杨婕妤,郦家亲子又是西北将领,这些相结合,恐成祸患。
也易引起帝王猜忌,与其等到日后被帝王清算,倒不如主动捐献身家,既能打消帝王的忌惮,又能在帝王面前留下一个不贪权的好印象。
这些年,她赚的盆满钵满,光是从海外搜刮回来的金银财宝,就数不胜数。
她之前几次出海,全都是打着经商的名义,实则干得土匪的勾当。
碰到的外国海匪,全都在她的指挥下击沉,顺便将船上的赃物全都收缴,手下的人腰包揣得鼓鼓的。
旁人能干的事,她一件不落,甚至干得比那些海匪干得更加出格。
钱财这方面她不缺,但这些海上行驶的商船,以及她手下的这些护卫全都是打海战的个中好手。
捐给朝廷,也不过是让他们换一个顶头上司而已,若是干得好了,不愁好前程,也好过整日跟她干着打家劫舍的行当。
杨羡只觉唇上一片疼痛感传来,剑眉微蹙,眼里湿漉漉一片,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在其中,“央央,我姐夫一向宅心仁厚,哪有你说得那般需要戒备。”
好在这马车里就只有他和未央二人,马车外随行的也都是郦未央这些年培养出来的亲信,两人这才敢在这荒郊野岭之地,大肆议论官家。
郦未央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傻小子真够单纯,就连他姐姐都不敢期望官家的青睐,他却真如平常百姓那般看待赵祯。
她唇瓣嫣红一片,一张一合,说出最冰冷的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杨羡,他既是你的姐夫,也是这大宋的君主。”
杨羡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种滋味,怅惘与迷茫交织,眼里难得浮现出一抹清澈的愚蠢,嘴唇嗫嚅道:“可他......不是一向和善的吗?”
郦未央抬手捏了捏他软嫩的脸颊,低声警告道:“你姐姐已经提前铲除了杨家的祸患,但你也不可仗着她的名义在外兴风作浪,知道吗?”
如今刘太后刚刚过世,赵祯对郭皇后越发没了耐心,杨玥娘作为赵祯身边人,自然早有察觉。
可她在这后宫犹如无根的浮萍,即使有杨太妃的帮助,却也难逃最终被清算的下场。
郦未央自然不愿看杨家继续落败下去,顺势安排人将一枚生子丹送进宫中,以调养身子为借口,让杨婕妤一早服下。
一旦诞下皇嗣,作为皇子生母,只要没有太大的过错,都不会遭受到废后风波的牵连。
只是这诞下皇嗣之后,又该如何保护,皆要看杨玥娘自己的本事了。
但好在杨家除了在宫中受宠的杨婕妤,还有杨太妃在宫中照看,又有抚养官家的情谊在,姑侄二人相互照应,总能想出应对之策。
也希望杨太妃的余荫能够庇佑杨玥娘在宫中平安诞下皇嗣,也省的杨羡为他姐姐担忧。
杨羡低垂眼眸,长长的眼睫如同蒲扇一般轻轻颤动,语气略带几分沙哑道:“现在宫中局势竟以这般险峻了吗?我可不可以.......把姐姐接回来?”
郦未央板正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杨羡,后宫自古以来便是女子的战场,姐姐若不能仗着官家如今对她的看重,更进一步,她就只能泯然众人,再无出头之日,咱们想将人接出来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不是她早发现杨家二女婿图谋不轨,意图伙同姑妈搞垮杨家,早早便将调查到的信息送进宫里。
杨玥娘为人一向公正,最厌恶杨德茂妄图将阖家荣辱系在女子在后宫的地位上,而杨家上下不修门风,肆意妄为,如若她不早早收拾了杨家,怕是早晚有一日要遭受杨家牵连。
与其等着杨家事发,倒不如提前将杨家的烂根子铲除。
杨玥娘果真如她猜想的那般,十分果断,她拿着自己递过去的证据,亲自奏请圣上惩治。
其中就有陈孝姑偷梁换柱,用从外面抱来的儿子充作杨家庶子,又有江朝宗狼子野心,与陈孝姑一同谋划杨家祖产。
更有杨家之前在汴京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的证据。
因她主动递交杨家的罪证,赵祯准许她自行处理。
杨玥娘得令之后,着大理寺的人上门捉拿江朝宗与陈孝姑,罪证确凿,两人无从抵赖,被判流放。
至于杨家其余人,犯事者杖刑五十,家中女眷及一干人等,遣返回乡。
又安排杨羡亲自押解杨家众人回乡,另让杨羡留下一笔银子,供杨氏宗亲培养下一代,立志于让杨家子弟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走入朝堂,而不是靠着女眷的恩荫获利。
没了杨家倚仗的杨婕妤,虽在宫中看似浮萍,倒是更得官家看中,杨玥娘的这步险棋,走对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