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宫灯在御书房窗棂上晕开暖色,明德帝执黑子的手悬在榧木棋盘上方,忽而轻笑:"你近来总往钦天监送星斗仪,倒把叶将军家那位病弱千金养成了道门新秀。"
萧楚河指尖白子叩响玉石棋盘,琉璃灯影里浮起丹砂绘制的星图:"父皇又往我府里塞暗卫了?前日齐天尘给若依测灵脉,您连人家姑娘手腕浮出几道星纹都清楚。"
龙涎香萦绕间,帝王屈指弹在儿子额间:"当年你抱着《太乙金镜》躲在观星台三天三夜,不也是朕派人掘地三尺找回来的?"
鎏金烛台突然爆出灯花,映得案头那盆雪见兰泛起紫晕——正是叶若依修补命魂后,托人送进宫的青城山异种。
明德帝摩挲着虎符形状的暖玉镇纸,状似随意道:"叶家丫头既已承了道统,不如..."
"父皇!"萧楚河霍然起身,腰间螭纹玉珏撞在棋盘边缘,惊得星图里沉睡的浑天仪虚影都晃了晃。
他望着父亲鬓角新生的一缕霜色,语气软下来:"您还记得我六岁那年,非要拆了浑天仪找里头藏着的银河吗?"
帝王眼底泛起笑意:"怎么不记得,你抱着碎片说'这星星关在铜壳里太可怜'。"
"如今银河落到人间了。"年轻皇子指尖划过虚空,星轨在雪见兰花瓣上投出叶若依推演阵法的虚影,"她补全命魂那夜,钦天监二十八宿盘自行运转了三个时辰。"
浮光里执剑踏罡的身影,与萧楚河书房悬挂的《璇玑剑谱》残卷竟有七分神似。
明德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萧楚河瞬移至御座后轻拍父亲背脊,掌心暗运先天真气。
"老了..."帝王就着儿子递来的参茶叹息,"当年你母亲临终前,最怕你变成孤绝于天的星辰。"
烛火噼啪声里,萧楚河跪坐脚踏,头一次如幼时般伏在父亲膝头:"叶姑娘是能在北斗杓柄上起舞的人,儿臣...只是掌灯引路的守星人。"
萧楚河腕间红线系着的青铜卦币微微发烫——那是前夜叶若依补全地煞数时,崩碎的第一盏七星灯残片。
帝王温厚手掌抚过儿子发顶,忽然瞥见他衣襟内若隐若现的灼痕:"这是...?"
"前日帮齐天尘镇压反噬的业火。"萧楚河笑着拉好衣领,"不妨事,倒是若依新悟的'逆履术'有趣得紧——她能把《黄庭经》倒写在雨帘上,墨迹竟能引动地脉龙气。"
明德帝突然攥住儿子手腕,玄色龙纹广袖扫乱棋盘:"若朕非要赐婚..."
"那您会得到最完美的永安王妃。"萧楚河抬眼直视父亲,眸中星河翻涌,"以及...折断羽翼的道门鸿鹄。"
他指尖轻点,碎裂的卦币在虚空拼成太极图,"您看,阴阳鱼若强融在一格里——"
卦币轰然炸裂成齑粉,御案上的雪见兰却骤然盛开,每一片花瓣都浮现出不同的星象图。
父子俩望着在星光里舒展的鹤羽纹花瓣,突然同时笑出声。
"罢了。"帝王抽走儿子发间玉簪,任他墨发披散肩头,"当年你母亲也是这般..."
五更鼓响时,萧楚河扶着父亲走向寝殿。
宫灯将两道相似的身影拉长在汉白玉阶上,年轻皇子突然低语:"其实...儿臣私库里收着若依及笄时的星辰盘。"
"臭小子!"明德帝笑骂着将暖手炉塞进他怀里,"青龙殿暗格第三层有支九鸾点星簪,滚去库房自己找!"
晨光穿透太清池薄雾时,叶若依在观星台睁开眼。
掌心刚推演出的红鸾星轨突然偏移三分,稳稳落在象征师徒缘分的天辅位上——星辉里隐约传来棋盘翻覆的脆响,混着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