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欢

常长老锐利的眼神缓缓抬起，对上阳赫依旧带着笑意的脸，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这就是……”

阳赫几乎是立刻接上了话，语气轻松自然，带着一种“果然被您发现了”的坦荡笑意，仿佛只是在介绍一个淘气的小玩意儿：“师傅。这就是我从东海带回来的那条小腾蛇，挺有灵性的，就是有点认生。”

他轻轻晃了晃手掌，掌心里的小白蛇顺势又往他指缝里钻了钻，显得格外依赖。

阳赫的目光迎向常长老探究的视线，笑容不变，补充的言语却重若千钧：“战神大人也觉得它颇有潜力，知晓它来自东海，特意允我带它回咱们腾蛇族地小住些时日，沾染些族中的灵气。等它熟悉适应了，过段时间我就带它回上清神域去。”

他巧妙地抬出了战神天昊的“知晓”和“允许”，将东海来历坐实，也暗示了这条“小蛇”身份的特殊性——若非值得关注，高高在上的战神怎会关心一条外海幼蛇的去留？

常长老心中那点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如镜。

东海？阳赫？战神关注？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答案昭然若揭。

能让阳赫如此维护，又能让战神天昊亲自过问其行踪的腾蛇，除了那位身份尊贵、此刻本该在上清神域养尊处优的圣女天欢，还能有谁？

常长老布满皱纹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不动如山。

他看向阳赫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甚至还有一丝“你这小子胆子真大”的无奈。

原来如此！

难怪这条“小蛇”方才面对他时反应如此异常，难怪阳赫出现得如此及时，又如此自然地替她解围圆谎。

这根本不是什么东海来的幼崽，分明就是偷溜出来玩、差点被他撞破身份的小祖宗！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线彻底放松下来。

既然牵扯到圣女，又有战神首肯（无论真假，阳赫敢说出来就代表战神至少默许），他自然不会再深究这“东海”身份的真伪。

常长老的目光重新落回阳赫掌心那条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的白蛇身上，努力挤出一个长辈面对幼崽时该有的、略显生硬的笑容（毕竟对着一条蛇扯出笑容实在有点别扭），语气刻意放得温和了许多：“原来如此。既然是东海来的小客人，又是阳赫带回来的，那便是我腾蛇一族的贵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树下那三条还处于震惊石化状态的小蛇，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长老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驱赶意味：“雾山是我们腾蛇的族地，灵气充裕，景致也还算不错。你们几个小家伙——”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赤红小蛇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傻愣着了！带这位…这位东海来的小友，四处去玩玩，熟悉熟悉环境。好好招待，莫要怠慢了贵客！”

这命令如同赦令，树下三条小蛇如梦初醒！

赤红小蛇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墨绿小蛇也赶紧缩回脑袋，暗金小蛇更是连滚带爬地从落叶堆里完全钻出来，三双蛇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这位突然变成“贵客”的雪白小蛇的无限好奇与敬畏。

它们哪里还敢多待？

常长老那最后一句“莫要怠慢”的叮嘱，简直比之前的威压还要让它们心头发颤。

三条小蛇几乎是立刻扭动着身体，争先恐后地朝着古木后方一条更幽深的小径游去，一边游还一边频频回头，示意树上的“贵客”跟上。

阳光穿透枝叶，在林间投下晃动的光斑。

常长老与阳赫之间的气氛似乎恢复了之前的融洽，但空气中那层无形的、关于掌中那条小白蛇真实身份的薄纱，却比之前更加沉重而微妙地笼罩着。

盘在阳赫掌心的小白蛇——天欢，冰蓝色的蛇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脱离险境的放松，也有对阳赫如此默契地圆谎的感激，更有一丝被常长老那洞悉一切却又选择沉默的眼神看穿的窘迫。

她最后蹭了蹭阳赫温暖的手指，然后才松开缠绕，小小的身体灵巧地一弹，化作一道白光，追随着那三条引路的小蛇，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林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