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议事大殿的沉重与喧嚣随着各族代表的离去而消散,只余下冰冷的空旷和无声的压力。天昊伫立良久,仿佛要将这份孤寂与重担刻入骨髓,最终才拖着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并非栖梧渊的废墟,而是神域深处,一处鲜为人知的禁地牢狱。
昏暗的牢房。
空气凝滞,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冷潮湿,以及一种神力禁锢下令人窒息的沉闷。
墙壁是粗糙的深色巨石,隔绝了外界的光明与喧嚣,只有墙壁高处一个狭小的气孔,吝啬地透进一丝不知是晨曦还是暮霭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室内简陋的轮廓。
冥夜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意外。
粗粝的石壁,锈迹斑驳的沉重锁链垂挂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某种神力禁制特有的“寂静”感。
这里,是神域关押重犯或极度危险存在的地方。而他,曾经备受瞩目的龙族新秀、战神欣赏的少年英才,如今成了这里的囚徒。
他动了动手指,体内传来的是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滞涩。
根基被毁的痛楚,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神躯与神魂。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唯有这份残缺的痛苦,清晰无比地提醒着他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思绪不可避免地飘回那个练武场。
战神天昊,他曾经仰望、追随、视为目标的存在,毫无征兆地对他出手。
那并非指导切磋,而是雷霆万钧、毫不留情的毁灭一击。
磅礴的战神神力,精准而残酷地摧毁了他苦修多年、引以为傲的根基——那是他通往神道巅峰的阶梯,是他存在的价值与荣耀。
那一刻,天崩地裂,世界在他眼前碎裂成一片绝望的黑暗。
怨恨吗?
冥夜眼中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与不甘,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复杂情绪覆盖。
有,怎能没有?那是毁了他一生道途,将他从云端打入泥沼的致命一击。
他本该前途无量,如今却成了废人,囚于这暗无天日的牢笼。
然而,就在那毁灭降临的瞬间,在战神神力狂暴侵入他体内、意图彻底粉碎他核心本源时,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另一个东西的存在!
那并非他的神魂本源,更像是一个潜藏在他意识深处、冰冷、陌生、带着诡异粘稠感的异物!
战神那足以摧毁他根基的力量,在触及那异物的瞬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极其精准的针对性和毁灭性!仿佛他冥夜的身体,不过是那场毁灭风暴的战场,而战神天昊真正的目标,正是那深藏其中的“入侵者”!
这份认知,让冥夜的怨恨变得无比复杂。
该怪谁?
怪战神天昊为何不选择更温和的方式保全他,而非要用这种毁掉他根基的酷烈手段?可当时电光火石,战神显然是察觉到了那东西的极度危险,才不得不以雷霆之势出手,力求一击必杀或重创。若那东西彻底爆发,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怪自己不小心,竟被如此诡异的东西寄生而不自知?可他是如何被寄生的?何时?何地?他竟毫无所觉!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恐惧。
思绪纷乱,冥夜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
根基被毁后,战神并非完全弃他于不顾。他被安置在自己的居所,天昊甚至亲自送来了许多极其珍贵的、专门用于蕴养和修补根基的灵丹妙药、神泉宝液。
那些东西,每一样都足以让神族眼红。
天昊当时的眼神复杂难明,有痛惜,有决绝,更深处似乎隐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沉重。
他只留下一句:“尽力吸收,或有弥补之机。”
冥夜便一直在房间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地汲取那些宝物的力量。
磅礴的药力一遍遍冲刷着受损的经脉和神核,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也带来一丝丝微弱却真实的修复感。
这过程漫长而痛苦,根基的裂痕如同干涸大地上的深渊,需要海量的神力和时间去填补。究竟何时能恢复?恢复到什么程度?一切都是未知的绝望迷雾。
他就在这痛苦的修复与无边的迷茫中沉浮,直到……
牢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冥夜的回忆。他再次睁开眼,看向那扇由神力符文加固的厚重石门。
门无声地滑开,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堵住了那狭小的光源,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冥夜身上。
战神天昊。
他身上的金色战甲依旧锃亮,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尘埃,失去了往日的锐利锋芒。
眉宇间的疲惫如同刻痕,比冥夜上次在居所见到他时更深,几乎压垮了那挺直的脊梁。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审视、凝重、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以及……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天昊走了进来,牢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压抑到极致。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冥夜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一寸寸刮过冥夜的脸庞、脖颈、手臂,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灵魂最深处。
那目光让冥夜感到一种被剥光的寒意。
他沉默着,没有起身行礼,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天昊,眼神深处是沉淀后的死寂与一丝不屈的倔强。
良久,天昊才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会议之后特有的沙哑和沉重:“感觉如何?”
“根基受损,修复缓慢。”冥夜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天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更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细微的变化。“那些东西,吸收了多少?”
“十之一二。”冥夜如实回答。那些宝物的力量太过庞大,他的身体如同破损的容器,只能缓慢承接,强行吸收只会加剧伤势。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天昊的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沉重的压力。
“栖梧渊……毁了。”天昊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初凰血泪的冰冷和九天勾玉“哭泣”的绝望,“初凰……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她撕裂空间,窃取三界气运,引异界混乱……天道震怒,降下‘肃清’之令。”
冥夜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初凰神君?那个高贵美丽的凤凰神祇?毁了栖梧渊?天道肃清?这些信息如同惊雷,炸响在他混乱的思绪里。
他虽突然被囚禁,但神域核心发生的剧变,其无形的震荡波似乎也传到了这地底牢笼。
天昊没有详细解释,似乎觉得这对冥夜而言并不重要,或者……是更重要的原因让他无法在此刻详述。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无比,紧紧锁定冥夜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挖出什么秘密。
“冥夜,”天昊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练武场那日……除了我的力量,除了你自身的根基,你体内……可曾感受到其他东西?”
来了!
冥夜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天昊为何而来,为何在会议尚未结束就派人将他下狱!果然是因为那个东西!
他抬起头,迎向天昊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在那双充满血丝却依旧威严的眼中,他看到了深切的忧虑和一种即将面对更可怕真相的沉重。
他缓缓地,极其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有。”冥夜的声音干涩而清晰,“在您神力侵入,摧毁我根基的瞬间……我感觉到……体内深处,有另一个……极其冰冷、陌生的存在。您的力量,大部分……是冲着它去的。”
得到冥夜的亲口确认,天昊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寒意。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铁一般的决绝。
“果然……”天昊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重压,“果然还在……”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复杂情绪,最后看了冥夜一眼。
那眼神中,有对废掉他根基的歉疚?有对他处境的无奈?有对那未知存在的忌惮?或许都有,但最终都化为了身为战神、面对三界存亡危机时,必须做出抉择的冷酷。
天昊猛地转身,大步走向牢门,沉重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如同敲响的战鼓。
“看好他!”天昊冰冷的声音穿透石门,是对守卫的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包括……其他神祇!”
石门轰然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牢房重新陷入彻底的昏暗与死寂。
冥夜独自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听着门外神力禁制被再次加固的嗡鸣声,感受着体内那缓慢修复根基带来的隐痛,以及更深处的……那一片冰冷、陌生、如同毒瘤般潜伏的未知。
栖梧渊毁了,初凰成了罪神,天道肃清……而自己,这个根基被毁的囚徒,体内竟藏着连战神都忌惮万分、不惜毁掉他也要清除的“东西”?
绝望的寒意,比这地牢的阴冷更加刺骨,无声地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战神最后那句“果然还在”,如同诅咒,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以他为核心,悄然酝酿。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彻底合拢,隔绝了地牢里那令人窒息的阴冷与绝望。
天昊站在昏暗的走道中,指尖残留着冥夜体内那微弱却顽固存在的冰冷异感,以及少年眼中沉淀的死寂与倔强。
那句“果然还在”,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父亲。”
清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担忧的声音在寂静的走道中响起。
天昊抬眼,看到他的女儿,上清神域尊贵的圣女天欢,正站在几步之外。
她一身皎洁的月华法袍,在昏暗的环境下也流转着淡淡清辉,美丽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忧虑,目光紧紧锁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
天欢快步上前,目光越过父亲,似乎想从那紧闭的石门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又落回天昊身上:“你……问清楚了?冥夜他……” 她顿了顿,秀眉紧蹙,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测,“难道……冥夜真的是魔族?”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天昊强行维持的冷静。
他想起议事大殿中,那个立于魔族阵营之首的少年。
那身玄底金纹的华贵长袍,那睥睨而深邃的眼神,那周身萦绕的、内敛却令人心悸的、绝非普通魔将所能拥有的威压……
最令他心神剧震,以至于在会议中险些失态的,是那张脸!
那张脸,竟与此刻被关押在地牢深处、根基被毁的冥夜,一模一样!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巧合。
神明寿元漫长,容颜恒定,除非经历天人五衰或特殊变故,否则容颜不会改变。
但从未有神魔会拥有完全相同的面容,这是天地造化的唯一性。
即使是孪生兄弟,在踏上不同道途、经历不同岁月后,气质、神韵也会迥然不同。
然而,议事殿中的那个魔族少年首领,与冥夜,除了气质一个深沉莫测如渊,一个清正孤傲如松,以及力量属性天差地别之外,那张脸的轮廓、五官,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是这份惊人的相似,让天昊在会议甫一结束,甚至来不及处理后续事宜,就立刻派人去冥夜居所查看。
当得知冥夜确实在房中静修未出时,那份不安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如毒藤般疯狂滋长。
一个与魔族首领容貌酷似的年轻神将……而就在不久前,他亲手摧毁了这个少年的根基,原因正是察觉到他体内潜藏着某种冰冷、诡异、绝非神道正途的异物!
这层层叠叠的巧合与疑点,逼迫天昊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他无法冒险,更不能容忍一丝一毫可能威胁神域、甚至牵连到初凰事件背后更可怕阴谋的隐患存在。
无论冥夜本身是否无辜,无论那张酷似的脸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在这个天道降下“肃清”之令、三界风雨飘摇的敏感时刻,将他严密控制起来,隔绝一切可能的窥探和干扰,是最稳妥、也是最冷酷的选择。
于是,才有了会议尚未完全散场,冥夜就被投入禁地牢狱的一幕。
天昊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沙哑:“欢儿,事情……比你想的更复杂,也更可怕。”
他向前走了几步,远离了那扇象征着囚禁与未知的石门,才停下脚步,目光望向走道尽头透入的、属于外界的一丝微弱光线。
“你可知,这次魔族派来的领头者是谁?”
天欢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语气中的异样,心头的不安加剧:“不是那位新晋的魔族长老?据说实力深不可测,连几位老魔尊都对其礼让三分。”
“深不可测?”天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深深的忌惮,“岂止是深不可测!若我所料不差……”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积压在胸口的巨石,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字字千钧:
“他恐怕……就是魔神!”
“魔神?!”天欢失声低呼,美眸瞬间睁大,瞳孔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他竟然……现世了?还亲自来到了上清神域?
天昊沉重地点头,肯定了女儿的惊骇:“他虽极力收敛,但那份源自生命本质的威压,绝非普通魔尊可比。更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极其复杂,看向天欢,“他的面容……与冥夜,别无二致!”
天欢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冥夜……和魔神?一模一样的面容?这怎么可能?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这……这绝不可能!”天欢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冥夜是东海蛟龙,乃是天生水族灵兽,得道化形,修的是正统仙法!他是东海龙王的独子!这一点,神域皆知!他体内若有魔气,父亲您当初提拔他时,又怎会……”
“这正是最令人费解之处!”天昊打断了她,眉宇间的沟壑更深,“冥夜的出身、根脚、过往,我亲自查证过,确凿无疑。他体内流淌的是纯正的蛟龙血脉,神力清正,毫无魔气沾染。这也是为何当初在练武场,若非那东西在他体内被我的神力刺激而显露出一丝端倪,我亦毫无察觉!”
他回想起练武场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正是冥夜体内那骤然爆发的、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排斥神力的异样波动,才让他瞬间警醒,意识到有“异物”寄生。
他当机立断,以雷霆手段摧毁冥夜根基,试图将那异物连根拔起或重创。
然而,现在看来,那东西的顽强远超想象。
“冥夜是独子,东海龙族血脉清晰可溯。按理说,绝无可能与魔神有血缘牵连。”天昊的声音低沉而肯定,“魔神乃混沌魔气本源孕育,天地间唯一,更不可能有什么孪生兄弟。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天欢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是幻化?或者……寄生?替代?”
天昊的眼神锐利如刀,缓缓点头:“幻化之术,瞒不过我的‘真视之眼’,更瞒不过天道气运感应。而替代……”
他想到冥夜体内那个冰冷的存在,想到魔神那张酷似的脸,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魔神亲自前来,恐怕绝非仅仅为了初凰之事。他的目标……或许一直就在这里!”
他猛地转身,再次看向那扇紧闭的牢门,目光仿佛要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里面那个挣扎在痛苦与未知中的年轻身影。
“方才我进去,再次探查。冥夜体内那东西的气息,虽然被我的力量重创后变得极其微弱、隐蔽,如同沉眠的毒蛇……但它确实还在!而且……” 天昊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与沉重,“在魔神踏入神域的那一刻,我感觉到那东西……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共鸣’!极其微弱,若非我时刻留意,几乎无法察觉!但这丝共鸣,足以证明它们之间的联系!”
天欢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微微发白。
冥夜体内的异物,竟与魔神本人存在感应?!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寄生或魔气侵蚀的范畴!
“所以父亲才将冥夜囚于此地,严加看守?”天欢瞬间明白了父亲所有的安排。
“不错。”天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冥夜本身是否知情,无论他体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与魔神是何关系,他现在都是一个极度危险、也极度关键的‘枢纽’!魔神亲自前来,其目标,九成九就在冥夜身上!或许是为了回收那东西,或许是为了别的目的……但无论如何,冥夜此刻,就是风暴的核心!”
他看向天欢,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欢儿,此事绝密!除你我之外,暂时不可让其他神祇知晓,尤其是关于魔神身份和其与冥夜容貌相同之事!上清神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在初凰事件尚未查明,天道‘肃清’之令高悬的当下,任何一丝内部的分裂和猜忌,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魔神只需稍加利用……”
天欢郑重点头,她深知其中利害。
一个潜伏在神域核心、可能与魔神有着神秘联系的隐患,足以让本就因初凰事件而紧绷的神族内部彻底崩溃。
“那冥夜……”天欢望向牢门,心情复杂难言。她原来对冥夜是嫉妒反感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冥夜确实刻苦有天赋,如今竟成了魔神的目标,囚于暗牢,前途尽毁……
“严密看守!”天昊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我会亲自加固此地的神域核心禁制。你也要留心,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试图接近此地,都必须立刻禀报于我!至于冥夜本身……”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但很快被冰冷覆盖,“他体内的东西是巨大的隐患,必须想办法根除!但在找到稳妥之法前,他……只能待在这里。这是对他,也是对神域,最大的保护。”
保护?天欢心中默念这个词,看着父亲疲惫却坚毅的侧脸。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牺牲。
“父亲……”天欢还想说什么。
天昊抬手止住了她,目光投向走道尽头那越来越亮的光线,仿佛看到了外面更加汹涌澎湃的暗流。
“栖梧渊的废墟还未清理,九天勾玉的污染还未解决,初凰背后的阴谋还未揭开……现在,又多了魔神亲临,目标不明。”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神域的重量,“多事之秋,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走吧,欢儿,外面还有更多棘手的麻烦等着我们。”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光明走去,金色的铠甲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
天欢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隔绝了光明的牢门,仿佛能穿透石门看到里面那个被命运残酷捉弄的少年。
她抿紧嘴唇,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快步跟上了父亲的脚步。
地牢的通道重新恢复了死寂。
牢门之内,冥夜对外面这场决定他命运的谈话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体内那冰冷的异物,如同附骨之疽,而战神那句“果然还在”,如同最终的审判。
他不知道的是,一张与他酷似的、属于魔神的脸,已经降临神域,并彻底将他推向了风暴漩涡的最中心。
绝望的囚笼,此刻更添了一层来自魔神的、无形的巨大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