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脸上那惯常的玩味笑意瞬间消失无踪。他向前几步,动作间带着一种罕见的凝滞,抬起手中的强光手电,雪亮的光柱精准地投向陨玉洞口。
光刺破黑暗,勾勒出洞口粗糙诡异的边缘。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黑瞎子的背影。他戴着那副从不摘下的墨镜,没人知道那深色镜片之后,他的视线是否捕捉到了什么,更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的眼神。
时间仿佛被拉长。
手电光稳定地照射着,黑瞎子就那样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
墓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地上那伙计尚未平复的、牙齿打颤的细碎声响。
过了许久,也许只是一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黑瞎子缓缓放下了举着手电的手臂,光束随之垂下,在地上划出一道孤寂的光痕。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短促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走!”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但这个字在此刻,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具分量。
王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低喝一声:“听黑爷的!” 立刻动手,利索地将昏迷的吴邪重新背到背上,绑紧。
解雨臣眼神锐利地再次扫过幽深的陨玉洞口,不再犹豫,打了个手势。
张起灵沉默地移动到靠近出口的位置,算是断后。
拖把手忙脚乱地帮忙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装备。
气氛紧张而高效,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疑虑。
就在众人准备迅速撤离这诡异之地的当口——
“啪!”
一声不算响亮,但在此刻死寂的墓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的落地声,从陨玉下方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齐刷刷猛地回头望去。
光线集中过去。
是红姐!
她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从高处坠落。
身上那件醒目的工装外套此刻沾满了灰尘和暗色的污渍,失去了所有生机。
那个刚经历极度恐惧的伙计,看到红姐,残存的忠诚或者说对依靠的本能,让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红姐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脖颈。
随即,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喃喃道:“没……没气了……没救了……”
陨玉,在这短短时间内,吐出了第二具尸体。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两具无法忽视的遗体——红姐,以及之前出现的陈文锦。
解雨臣眉头紧锁,快速权衡。
红姐在外面还有接应的人手,若将她弃之不顾,后续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缠。
至于陈文锦……毕竟是老一辈四爷陈皮阿四的人,哪怕看在长辈和道上规矩的份上,也得给个面子,让她入土为安。
“带上。” 解雨臣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下达了指令。
既然决定带上这两具沉重的尸体,那么,旁边还有两个昏迷但显然还有救的大活人——吴邪和江宁,更没有理由丢下了。
“胖子,你和拖把负责吴邪和她。黑瞎子,你和我负责文锦阿姨。小哥,你注意警戒。你带上你老大” 分配迅速完成。没有人有异议,此刻离开是第一要务。
王胖子和拖把费力地抬起陈文锦冰凉僵硬的躯体。
黑瞎子一言不发,走过去将陈文锦的尸身扛上肩头,动作间没有丝毫对待死者的忌讳,只有效率。张起灵则默默走到了王胖子身边,算是兼顾了吴邪的安全。
一行人带着昏迷者和尸体,沉默而迅速地离开了这间充斥着诡异与死亡的墓室,将西王母宫的秘密,连同那陨玉深处可能存在的、令人胆寒的注视,一同重新封存在黑暗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像是从深海中艰难地浮起,穿透层层黑暗与混沌。
当江宁再次睁开眼,又是医院。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头顶是洁白但略显陈旧的天花板,身体各处传来虚弱无力的酸痛感,以及手臂上静脉输液的冰凉触感。
窗外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适应着光线,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墓室中最后的混乱记忆碎片般闪过——黑暗、坠落、还有……一张苍白诡异的脸。
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旁边。
邻床上,吴邪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但胸膛有着平稳的起伏。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令人安心的“滴滴”声。
他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江宁轻轻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回实处,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