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从这时起,我开始庆幸——父皇从未有过所谓的“真爱”。若有,我和九弟的处境只会更艰难,九弟也不可能仅凭赤子之心就成为父皇最宠爱的孩子。
龙凤胎的降生被视为祥瑞,父皇终于正视我这个儿子,下旨让我协理兵部。
兵部——意味着兵权。
而我的岳父,镇国将军花戎,成了我最大的助力。他虽谋略不足,却胜在忠心耿直,在军中威望极高。有他坐镇,我轻而易举地掌控兵部,赢得大半官员的支持。
权势之路,竟比想象中顺利。
我与楹楹互相爱慕,情投意合。
我总是忍不住缠着她,日夜贪欢,沉溺于她需要我的快感。
很快,她再度有孕。
不同于第一次的惊喜,这次我更担心她的身体。可她总是没心没肺,笑着安慰我:“阿瑾放心,我会好好生下我们的孩子。”
我却夜不能寐,生怕她有一丝闪失。
随着我在朝中地位渐稳,大臣们开始往我身上押宝,试图获取“从龙之功”。
他们明里暗里示意,想将女儿送进我的后院——侧妃也好,侍妾也罢。
我以为我会同意。
走向帝王宝座的路上,联姻本是常事。
可当真面对时,我却下意识拒绝了。
我怕她受委屈,怕她不开心。
更怕她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因我而黯淡。
我终于明白——
我的初心从未变过。
我想成为她的良人,她的英雄。
哪怕会错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我也只想让她一人站在我身旁。
后来,儿女长大了。
我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常常会想起年少时的担忧——害怕我的孩子们会像我们那一代皇子般,为了皇位明争暗斗,手足相残。
可事实证明,我的儿女都是好孩子,我的坚持是正确的。
所有儿女皆为一母所出,兄友弟恭,和睦非常。
云霆沉稳,书婉果决,玄策机敏,玄衍灵动,昭宁专注剑道,怀渊醉心书画……他们各有各的路,却从不会因权势而离心。
对于继承人,我几乎不需要犹豫——
萧云霆,我的嫡长子。
他生来就是储君的料,性情仁厚却不失决断,才华横溢却不露锋芒。我以国号为封,称他“北离王”,朝野上下,无人不服。
若说有什么意外,大概是我没想到——
最像我的孩子,竟是书婉。
她及笄那年,眨着一双与楹楹如出一辙的杏眸,对我说:“爹,我想和哥哥一样上朝议政。”
我以为她只是好强,或是少女心性闹着玩,便笑着应了。
我唯独没想过,她是认真的。
后来她出征南决,朝中反对声浪滔天,我却依然以为她一时兴起,纵容她的任性。
我错了。
那个被我娇宠着长大的女儿,骨子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野心勃勃,且更为锋芒毕露。
二十三岁,她在南决登基,成了史无前例的女帝。
我的女儿,我的骄傲……
也是北离的敌人。
书婉称帝后,前朝后宫流言四起,都说我会迁怒楹楹——
“若非皇后教养无方,怎会养出这般离经叛道的女儿?”
可笑。
书婉的野心分明遗传于我,楹楹又有何错?
她那般温婉,那般可爱……
为了平息流言,我只能更加重用云霆。
有心腹官员曾隐晦提醒:“陛下,北离王声望日隆,恐有不妥……”
我淡淡扫了对方一眼:“朕的儿子,朕信得过。”
云霆确实从未让我失望。
他是完美的储君,朝政军务,无一不精;待人接物,谦和有度。
岁月如梭,儿女陆续成家,我的鬓角也染了霜白。
可我的楹楹,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明艳动人。
这倒也正常——
我虽也有逍遥天境的实力,但帝王之责让我宵衣旰食,耗尽心血;
而她平日淡然温婉不争不抢,又有逍遥天境巅峰的境界,容颜永驻是正常。
有时揽镜自照,看着自己眼角的皱纹,会莫名生出几分怅然——
怕她嫌弃我老了。
最后那段日子,我总在深夜惊醒,摸到她温热的指尖才能安心。
躺在龙榻上,我对北离的未来毫无忧虑——
云霆的治国之才毋庸置疑,书婉也会坐稳南决,其他儿女也都各有归宿。
我只是…… 很想见她,想她陪我走到人生终点。
可是我又怕她看到我如今枯槁的模样。
就这样吧。
我该庆幸是我先走,不必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弥留之际,我让人撤走铜镜。不愿她记住我衰败的模样,只盼她永远记得:
那年红枫林里执剑的少年,佛寺阶前扶她的郎君,还有龙椅上始终只望向她一人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