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云知微踏进张正的院落时,发现他竟已起身,正站在一株老梅树下,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枝头未开的花苞。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唇角微扬:“云姑娘,早。”
晨光落在他清瘦的侧脸上,衬得他眼尾那抹病态的红愈发明显,可他的神色却比昨日松快许多。
“少庄主今日气色不错。”云知微走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没有那个黑衣少年的身影。
“按你说的,昨日服了两次药,又泡了药浴。”张正拢了拢衣袖,嗓音温润,“夜里咳得少了,今早感觉好了很多,就起身走走。”
云知微点头,正要开口,却听他忽然道:
“阿那然去学堂了。”
她指尖一顿。
张正看着她,眸色清透,仿佛早已看穿她的疑惑,轻声道:“他是我的替身。”
一旁的管家脸色骤变,上前半步似要阻拦,可公子话已出口,他只能僵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云知微面上不显,心中却骤然绷紧。
替身?黑剑山庄的少庄主,竟然有替身? 难怪无人知道黑剑山庄少主重病缠身。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只淡淡道:“药浴的水温可还适应?”
张正微微一笑,似是对她的表现很好奇:“尚可,只是泡完有些头晕。”
“气血运行加快,初次会如此。”她说着,余光却瞥见管家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
——他在盘算什么?
空气一时凝滞,唯有风吹过梅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忽然,张正侧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赵叔,你先退下。”
管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没想到张正会突然支开他。他张了张嘴,似要辩解,却在触及张正的眼神时,蓦地噤声。
“……是,少主。”他低下头,缓缓退出院子,可转身时,眼底的幽光却如毒蛇般冰冷。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张正才轻叹一声,看向云知微:“吓到你了?”
云知微摇头,只问:“为何告诉我这个?”
张正低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因为……你迟早会知道。”
云知微微微蹙眉。
——迟早会知道?
她并不喜欢这种模糊的答案。深宅大院里的秘密,往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对黑剑山庄的隐秘没有兴趣,只想治好他的病,然后离开。
可张正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没有解释,只是望着她,唇角轻轻勾起,眼底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云姑娘游历四方,想必见过不少奇事?”他忽然问。
话题转得太快,云知微一怔,随即明白——他不想继续方才的谈话。
她垂眸,指尖轻轻拂过药篓边缘,思索片刻,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确实见过一些。”她语气平静,却隐约透出几分鲜活,“曾在北境见过一株雪灵芝,生在悬崖峭壁,采药人需以绳索悬吊而下,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谷。”
张正微微偏头,目光专注:“你采到了?”
“没有。”云知微摇头,“那株雪灵芝已有灵性,我靠近时,它自己从岩缝里缩了回去。”
张正低笑出声,苍白的脸上因这一笑多了几分生气:“它怕你?”
“或许是不想被我入药。”她难得开了个玩笑。
张正笑意更深,忽然轻咳两声,抬手掩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云知微见状,下意识上前一步,指尖凝起一丝灵力,却又在触及他衣袖前停住。
——她不该暴露太多。
可张正却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迟疑,缓过气后,目光依旧温和:“还有呢?”
云知微收回手,继续道:“南疆有一村落,村民以蛊治病。我曾见过一位老婆婆,用一只碧色小虫替孩童退烧,不过半刻,热便退了。”
“蛊术……”张正若有所思,“与医道倒是殊途同归。”
“医者治病,本就不拘一格。”她淡淡道。
张正望着她,忽然轻声问:“那你呢?你的医道,是什么?”
云知微指尖微顿。
——她的医道?
巫医血脉,灵药为引,生死人肉白骨……可这些,她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