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两个月的药浴与汤药调养,张正的身体已好了许多。
清晨的院落里,薄雾未散,少年一身素白锦袍立于青石板上,手持黑剑,剑锋映着初升的晨光,泛起一抹冷冽的寒芒。
他起手,剑势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尽显黑剑山庄祖传剑法的精髓——身形飘逸如鹤,剑锋却凌厉如电。素白的衣袖随风轻扬,衬得他愈发清俊出尘,恍若谪仙。
云知微站在廊下,静静望着他。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张正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眸一笑,眼尾那抹嫣红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生动。他手腕轻转,剑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收势而立,气息平稳,竟无半分勉强。
“如何?”他问,声音清润如泉。
云知微走近,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脉门,灵力游走一圈后,眉头微蹙:“灵力运转尚可,但寒毒未清,若频繁使用,经脉仍会受损。”
张正垂眸看她,目光温柔:“我知道。”
他何尝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可对于一个自幼天赋卓绝的少年而言,长期不能使用灵力,无异于折翼之鸟,囚于樊笼。
云知微望着他,忽然读懂他眼底那抹隐忍的渴望。
他想要的,从来不止是活着。
“若非要动用灵力,”她沉默片刻,终是退了一步,“每次不得超过三招,且事后需立刻药浴温养。”
张正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如春风拂过冰雪,眼底的光亮得惊人:“好。”
他收起黑剑,指尖轻轻拂过剑身,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挚爱之物。
云知微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意识到——
这位病弱的少庄主,骨子里藏着的,从来都是骄傲与锋芒。
只是他的温柔,将这一切都包裹得恰到好处,如月华般清冷,却又令人无法忽视。
黑剑山庄的夏末,荷风送香。
云知微从药庐出来时,手中多了几瓶刚炼好的丹药。她沿着游廊缓步而行,脚下是活水河渠,碧波荡漾间,粉白的荷花亭亭而立,偶有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微风拂过,她鸦青色的长发被轻轻扬起,浅碧色的裙裾扫过廊边的青苔,宛如一幅行走的水墨画。
人映荷花,花衬人娇。
张正的书房就在正院深处。云知微走近时,透过半开的窗棂,看见他正伏案作画,眉目专注,笔尖在宣纸上细细勾勒。
她轻叩门扉,张正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竟下意识用衣袖遮掩画作。
“打扰少庄主雅兴了。”云知微歉然道。
“不,没有打扰!”张正急忙起身,动作太急,带翻了案上的笔洗。清水漫过宣纸,晕开一片墨色,他却顾不上收拾,耳根已红到脖颈。
云知微并未多想,只将丹药放在桌上:“这是新炼的护心丹,寒毒发作时可暂缓疼痛。”
顿了顿,她又道:“少庄主的身体已稳定,我再留下也无甚用处,明日便启程继续游历了。”
话音落下,屋内骤然寂静。
张正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的纹路。他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胀痛,像是有人将他的心揉碎了又拼起,却怎么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他想挽留,可张了张口,终究无言。
自己这副半废的身子,凭什么留住她?
“……好。”最终,他强扯出一抹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多谢云姑娘这些时日的照料。”
窗外,一片荷花瓣被风吹落,飘进书房,无声地落在他的袖口。
他低头看着那片残红,忽然想起被水晕湿的画——画中少女站在药圃间采药,眉心的朱砂痣艳如红豆,正是他无数次偷偷描摹的模样。
终究,是不能言说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