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他淡淡道，“进城。”
姜雪宁一怔：“谢公子？”
谢危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已经得到答案了。”
鄢楹就是沈楹衣。
那张琴，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态度……无一不印证他的猜测。
车队缓缓驶入城门，谢危抬眸望向巍峨宫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缰绳。
——母亲就在城郊寺庙中。
他多想立刻去见她，多想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可现在还不行。
平南王未除，薛家未倒，他若贸然相认，只会给母亲带来杀身之祸。
“谢公子？”姜雪宁轻声唤他，“你脸色不太好……”
谢危回神，面上已恢复温润笑意：“无妨，只是有些乏了。”
他望向远处宫阙，眸底暗潮翻涌。
大雪簌簌而落，覆盖皇家佛寺的琉璃瓦，天地间一片素白。
沈楹衣撑着一柄青竹伞，踏雪而来。她的步伐极轻，连积雪都未曾发出声响，唯有裙裾拂过雪面时，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新雪掩埋。
燕敏的禅房内，炭火微暖，药香袅袅。
沈楹衣跪坐在蒲团上，指尖轻轻搭在燕敏的腕间。脉象虚浮，但并非沉疴难愈，只是……心气已竭。
“母亲。”她收回手，声音轻缓，“药可按时服了？”
燕敏抬眸，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浅笑：“楹衣不必忧心，我这副身子，早该……”
“定非会回来的。”沈楹衣打断她，语气笃定。
燕敏指尖一颤，眼中泛起泪光，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些年，若非沈楹衣一直用“薛定非可能还活着”吊着她一口气，她早已随亡子而去。
除夕前，大雪初霁。
勇毅侯府的马车碾过厚雪，停在佛寺后院。燕临翻身下马，玄色狐裘上落满碎雪，少年眉目英挺，笑起来时意气风发，活脱脱一个张扬肆意的世家公子。
“楹衣姐姐！”他大步跨进院门，身后小厮们抬着红木箱笼鱼贯而入，“姑母，我给您送年货来了！”
屋内炭火正旺，沈楹衣执卷坐在窗边，闻声抬眸。雪光透过窗纱映在她素白的面容上，右眼下泪痣如一点朱砂，清冷端丽如画中仙。
燕临眼睛一亮，却又故意撇嘴：“大过年的还看书，多没意思。”
沈楹衣合上书卷，唇角微扬：“那燕小侯爷觉得什么有意思？”
“当然是——”燕临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副白玉棋盘，“杀你三局！”
暖阁内，炭盆噼啪作响。
沈楹衣执黑子，燕临执白子，棋局已过半。
“你这一步走得急。”沈楹衣指尖轻点棋盘西北角，“薛家近日在兵部安插人手，你父亲若此时上书请调蓟州驻军，正中他们下怀。”
燕临捏着棋子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面上却仍笑嘻嘻的：“那我明日就带人去砸了薛烨的赌坊，搅得他们没空搞小动作！”
“莽撞。”沈楹衣落下一子，黑棋瞬间截断白棋大龙，“薛烨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要盯的是户部陈侍郎——他上月收了薛家三间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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