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楹衣刚离开凉亭,便见一名宫女匆匆而来,福身行礼:“殿下,乐阳公主命奴婢来寻您,宴席要开始了。”
她微微颔首,随宫女返回主宴。
百花环绕的宴席间,两位公主端坐上首。
沈芷衣一身鹅黄宫装,明艳如春日骄阳,左眼尾的浅疤丝毫不减她的灵动。她笑靥如花,正兴致勃勃地同贵女们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而沈楹衣则一袭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梅花,清冷如月。她安静地坐在席间,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既不热络,也不疏离,恰到好处地维持着长公主的威仪。
“今日这宴席,连菜肴都这般别致。”沈芷衣指着盘中雕成牡丹状的蜜饯,笑吟吟道,“皇姐尝尝?”
沈楹衣执箸轻点:“很精巧。”
众贵女暗暗打量这两位公主——一个如娇花般明媚,一个似冷月般清贵,截然不同,却又彼此映照。
薛姝坐在下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今日特意穿了最华贵的绯红罗裙,却不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两位公主夺走。
沈芷衣就算了……可沈楹衣凭什么?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行花酒令。
“以花为题,诗词歌赋皆可,接不上来的罚酒一杯!”沈芷衣兴致勃勃地宣布。
众贵女纷纷应和。轮到薛姝时,她昂首吟了一首《咏牡丹》,辞藻华丽,引得一片赞叹。
薛姝得意地看向沈楹衣:“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雅兴?”
席间一静。所有人都知道昭阳长公主虽常年礼佛,鲜少参与这等风雅游戏……可也是京师有名的才女。
沈楹衣淡淡扫她一眼,执盏轻抿一口花酿,随即缓声吟道:
“雪魄冰姿俗不侵,阿谁移植小窗阴。
若非月姊黄金钏,难买天孙白玉簪。”
清冷的嗓音如珠玉落盘,一首《咏梅》道尽孤高之姿。
满座寂静。
沈芷衣率先抚掌:“好诗!皇姐果然才学过人!”
众贵女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薛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笑着饮下罚酒。
赏花宴散,暮色渐染宫墙。
沈芷衣提着裙摆追上来,眼角的小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粉色。她亲昵地挽住沈楹衣的手臂,声音清甜如莺啼:“皇姐!下次赏花宴你还要来呀!”
沈楹衣驻足回首。
暮光为这对姐妹镀上金边——沈芷衣明艳如三月桃李,杏眼琼鼻,笑起来时颊边陷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而沈楹衣则似腊月寒梅,冰肌玉骨,右眼下一点朱砂痣平添几分摄人心魄的艳色。
“好。”沈楹衣微微颔首,霜雪般的面容难得柔和。
沈芷衣忽然凑近,指尖虚虚点在她脸上:“皇姐生得真好看,不像我……”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左眼尾的疤痕,声音低了下去。
沈楹衣眸光微动。她向来不解这等女儿家心事,却仍道:“你很美。”
“皇姐哄我。”沈芷衣摇头,蝶翼般的睫毛轻颤,“这道疤……”
“青黛。”沈楹衣忽然唤道。不过片刻,侍女便捧着鎏金梳妆匣回来。
在沈芷衣疑惑的目光中,沈楹衣执起螺黛,俯身在她眼尾轻轻勾勒。微凉的笔尖游走,那处浅疤渐渐化作半绽的海棠花瓣。
“瞧。”
青黛适时递上铜镜。
镜中少女明眸善睐,那抹嫣红花钿非但不显突兀,反为娇颜添了三分灵动。
沈芷衣怔怔望着,指尖颤抖着触碰镜面:“这……这是我?”
沈楹衣已铺开宣纸,不过寥寥数笔,十几种花钿式样跃然纸上——有用珍珠缀成落梅的,有以金箔贴作蝶翼的,最简单的仅以胭脂晕染云霞状。
“收着罢。”她将画稿推过去,“你很美,不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