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薛太后突然掀帘而出,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晃动,“此事必须严查!”
她怒视薛远一眼,继续道:“但水利关乎民生,当务之急是即刻拨款重修堤坝,再论罪责!”
——弃车保帅。
谢危垂眸掩去冷笑。太后这是要舍了刘琮,保全大局。
沈琅缓缓坐回龙椅,苍白的手指摩挲着玉扳指:“太后所言极是。着户部即刻拨银修堤,至于涉案官员……”
他看向谢危:“谢卿,你以为该如何?”
殿中目光齐刷刷射来。
谢危执笏出列,声音清润如泉:“臣以为,当派钦差彻查。至于人选……”
他目光扫过张奋等人:“不若由弹劾此案的御史亲自督办,并安排禁军随行,避免杀人灭口,查得事实真相,以示公正。”
——既然有人想对付薛家,他不妨推一把。
薛远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退朝后,薛太后摔碎了最爱的翡翠茶具。
“去告诉薛远,”她咬牙切齿,“给本宫安分些!”
幽长的宫道间,官员们三三两两陆续离去,红墙金瓦下,人影渐稀。
谢危缓步而行,每一步都似经过精心丈量,仪态从容不迫,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的背影融入其中,却自带一种清冷的威严,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秋风卷着落叶拂过他的袍角,谢危忽然想起那日在大报恩寺,沈楹衣接过圣旨时,指尖那抹若有若无的墨香——
“会不会是她?可是……”他轻喃。
若她真是幕后之人,为何要对付薛家?为权?为仇?还是……
为他?
脑海里思绪万千的谢危刚行至宫门处,便被御前太监匆匆拦住。
“谢少师留步,陛下召见。”
周围官员纷纷侧目,眼中难掩艳羡或忌惮。不过短短数月,这位新任太子少师已深得帝心,朝堂奏对,常被单独留下议事,恩宠之盛,连薛家党羽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谢危神色如常,只微微颔首:“臣遵旨。”
转身时,余光扫过几位薛系官员阴沉的脸色,眼眸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幽光。
御书房内,沈琅苍白的手指摩挲着一封密奏。
“谢卿,薛家近日动作频频,你以为……他们意欲何为?”
谢危垂眸,声音温润如常:“陛下明鉴,定国公树大根深,若贸然动手,恐伤国本。不若……”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出几项人事调动——皆是看似无关紧要,却能逐步剪除薛家羽翼的安排。
沈琅眼中精光一闪:“爱卿深得朕心。”
出宫时,已是夕阳西下。
细雨如烟,笼罩着皇城青灰色的屋檐。谢危撑着一柄青竹伞,缓步走过长街。水雾朦胧中,他忽然抬眸——
茶馆二楼的窗边,一抹素白身影凭栏而立。
沈楹衣。
她未撑伞,吹进屋内的细雨沾湿她的鬓发,素衣广袖被风吹起,宛若谪仙临世。
谢危呼吸一滞。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当转身离去。频繁接触昭阳长公主,只会引起皇帝和薛家的怀疑。
可他的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地迈向茶馆。
——就说是公事。
——就说为了陛下。
他为自己找着借口,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谢少师。”
沈楹衣看着突然出现在雅间门口的男子,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疏离:“好巧。”
谢危收伞而立,肩头沾着细碎雨珠:“路过见殿下在此,特来请安。”
他目光几近贪婪地描摹她的容颜——近看更美,肌肤如雪,唇若点朱,只是那双眸子冷得像冰,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楹衣执壶斟茶:“少师深得皇兄器重,何必对本宫多礼?”
茶雾氤氲间,谢危忽然倾身,指尖似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殿下似乎……很关注朝堂之事?”
他知道此举冒险,却忍不住想撕破她冷静的面具。
沈楹衣手腕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她抬眸,眼中寒光乍现:“谢居安,你放肆。”
这一声连名带姓的呵斥,反倒让谢危低笑出声。他喜欢看她被激怒的模样,像冰雪乍裂,露出内里的锋芒。
“臣知罪。”他嘴上告罪,目光却更加灼热,“只是见殿下独坐,忍不住……想多亲近。”
沈楹衣瞳孔微缩。
——这个谢危是疯了? 不然为何说出如此轻浮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