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与雕刻店相邻的布庄招牌已经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忘忧居”三个大字。
王林挽着袖子,正指挥工人将酒架往新扩的店面里搬。
“醒了?”他转头看见她,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跑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我想着……成亲后两间铺面打通,岂不正好?”
花楹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他定是趁她午睡时,与隔壁布庄谈妥了置换铺面的事。
这男人在她面前羞涩得像只兔子,背地里却雷厉风行地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你……”她喉头有些发紧,“什么时候计划的?”
王林低头,手指轻轻缠上她的:“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只想与你长相厮守。”
暮色渐沉,青霖镇笼罩在温暖的灯火中。酒肆里传来阿福招呼客人的声音,街道上飘荡着炊烟的香气。
花楹望着眼前这个为她洗手作羹汤的男人,忽然觉得,这一世做个平凡的酒肆老板娘,似乎也不错。
王林牵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一吻。远处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近处是酒客们的谈笑风生。
这平凡的人间烟火,此刻却比任何仙山琼阁都珍贵。
天色完全黑,花楹挂上了打烊的木牌。油灯在柜台上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算珠碰撞声在寂静的酒肆里格外清脆。
门轴轻响,王林带着一身松木香走进来。他袖口还沾着细碎的木屑,修长的手指捧着一个雕花木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给你的。”他将木匣放在柜台上,指尖在缠枝纹上轻轻摩挲,“房契地契都在这里。”
花楹挑眉,掀开匣盖——几张泛黄的契纸整齐地码在里面,除了雕刻店,还有绸缎庄、粮铺甚至镇东头那间茶楼的契书。最底下压着的银票数额,让一旁偷看的阿福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是……”她指尖抚过那些纸张,触感粗粝真实。
王林站在灯影里,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我的本就是你的。”
花楹忽然笑了。
她合上木匣,指尖在匣盖上轻敲两下:“好。”没有推辞,没有矫情,就像收下他每日送来的野花般自然。
数十个小世界的阅历让她明白,在凡间,这些黄白之物才是最实在的保障。
阿福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老板娘。清醒又务实,哪怕情浓时也留着三分理智。
“成亲的事……”花楹指尖轻叩柜台,“请街坊们吃顿饭就好。我不讲究那些虚礼。”
王林眸光微动:“不拜堂?”
“我父母缘浅。”花楹抬眼看他,杏眼里映着跳动的烛火,“而你……”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似乎也不逞多让。”
油灯"噼啪"炸了个灯花。
王林垂眸,想起在王家村,他们已经穿着喜服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后来在云天宗,漫天霞光中她凤冠霞帔的模样。
那些美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支撑他熬过寻她的二十年。
“好。”他最终点头,却在转身时从袖中取出卷素绢,“但嫁衣总要穿的。”
绢布展开,是件正红色嫁衣的图样。衣襟处绣着并蒂莲,袖口缠着连理枝,每一处纹样都精致得不像凡间手艺。
花楹指尖抚过那些线条,忽然发现衣摆处还藏着小小的杏花——正是她酒肆招牌上的纹样。
“我早请了绣娘在做。”王林声音轻柔,"用天蚕丝,绣的是杏花。”
花楹心头一颤。
她历经数十世,听过太多海誓山盟,却仍然在这一刻被一件未成的嫁衣击中心扉。
窗外传来更夫悠长的梆子声,远处谁家婴孩啼哭又止,这些平凡的声响此刻却让她鼻尖发酸。
这个时候,王林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个锦囊,倒出一对白玉戒指——素圈无纹,却在灯光下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
“我自己雕的。”他执起她的手,将稍小的那枚套上她的无名指,“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花楹看着指环严丝合缝地圈住手指,忽然笑了:“撒谎。”这玉质温润通透,分明是上好的玉。但她没有拆穿,只是拿起另一枚戒指,为他戴上。
指尖相触的瞬间,王林突然收紧手掌,将她整只手包裹在掌心。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常年执刀磨出的薄茧,摩挲间带来细微的酥麻。
“我去煮醒酒汤。”阿福突然大声说,逃也似地冲向后院。
花楹轻笑,却没有抽回手。油灯渐渐暗下去,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片。王林低头,在她指尖轻轻一吻,动作虔诚得像在朝圣。
“我已经找人把铺面打通。”他声音沙哑,“明日就动工。”
花楹望向窗外——月光下的青霖镇安静祥和,远处河流闪着碎银般的光。
这一世没有飞天遁地的神通,没有高贵的出身,有的只是这一方小小天地,和眼前这个将她捧在掌心的男人。
“好。”她轻声应道,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指环转动。那白玉触手生温,仿佛带着某种亘古不变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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