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指腹摩挲着剑柄上冰晶纹路——那是娘亲当年亲手刻下的寒渊剑印。
二十年前王相和王思被带上山时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年，天剑阁长老例行去凡间收徒，带回十多个有灵根的孩童。其中有两个姓王的孩子，一个木灵根，一个土灵根。当他们怯生生站在大殿中央时，王昭鬼使神差多看了两眼。
“叫什么名字？”他听见自己问。
“王相。”
“王思。”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再问父母名讳——
“我爹叫王林，娘亲叫花楹，家住青霖镇。”
王昭当时握剑的手猛地收紧。
青霖镇。父亲最后传讯让他暗中庇护的地方。
他没相认，只是抬手将两人划入内门。这些年看着他们从稚童长成少年，偶尔会想——等这次出关，该带他们回趟王家村了。
正沉思间，突然——
"铮——！"
天剑阁万剑齐鸣！
王昭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一股磅礴、冰冷、却又无比熟悉的剑意，正自天外而来，笼罩整座天剑阁！
这是——
娘亲的剑意！
下一瞬，王昭闪身出现在高空，本命剑‘明月’在剧烈震颤。
与此同时，正在万剑碑旁参悟剑意的弟子们也被这动静惊得猛然抬头——
只见一道身影踏空而立。紫发如瀑，衣袂翻飞，浅紫色的眸子如星河垂落，淡漠地俯瞰着整座天剑阁。
“好强的剑意！”有弟子脸色发白，“若是敌人……”
王相和王思站在人群中，仰头望着那道身影，眼中同样露出忧虑。他们虽已踏入修仙之路，但在这样的威压面前，仍如蝼蚁般渺小。
“不必惊慌。”一位长老沉声道，“不是敌人。”
“那是阁主的母亲。”另一位长老低声补充，语气中带着敬畏，“三十年前，她便是婴变期大能，三四百年前……更是天剑阁天赋最强的弟子。”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王相和王思听着长老的话，不禁心生向往。
“三百多年前，她名为花楹，领悟寒渊意境，自创剑法，是天剑阁最强的剑修。”
花楹？
王相和王思同时一怔，对视一眼。
——和娘亲同名？
他们眼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思念。离家二十年，当初踏入修仙之路的兴奋早已沉淀，偶尔也会幻想衣锦还乡，可修士闭关动辄几十年，他们心里清楚，等他们真正强大时，爹娘或许已经不在了……
两人神色黯然，甚至没注意到天穹之上的花楹和王昭是何时离去的。
直到一个时辰后——
“王相、王思。”他们的师父匆匆赶来，“阁主召见。”
两兄妹愕然对视，惴惴不安地御剑飞向主殿。
巍峨的主殿内，万道剑气如星河垂落，映照在玄玉铺就的地面上，折射出凛冽寒光。天剑阁十二根盘龙柱高耸入云，柱上缠绕的并非金龙，而是以寒铁锻造的剑龙，龙口衔剑，威严肃穆。
王昭立于殿中，身姿挺拔如剑，一袭墨蓝阁主长袍，眉目间冷峻且凌厉。
花楹则坐在上首的剑主之位，听着王昭讲述这些年她的儿女们的变化，唇角偶尔微扬。
“阁主。”
殿门处，王相和王思恭敬行礼，低着头不敢多看。
花楹抬眸，细细打量着这对儿女——
王相眉眼如剑，气质沉稳；王思则眸若星辰，灵动狡黠。
看到他们，她想起自己死而复生后，沦为凡人的那段岁月。想起王林找到她，陪她度过短暂却温暖的一生。想起他们育有一对儿女，想起儿女十岁那年拜入天剑阁时，她站在酒肆门口，望着他们离开的小小背影，既骄傲又担忧。
更记得，她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对儿女。
如今想来，她既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又恼怒背后算计之人。
想到这些，她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每走一步，她的紫发褪去华彩，化作如墨的黑；浅紫色的眸子转为凡人的深褐；周身凌厉的剑意收敛，就连那袭星痕幻纱裙，也变作作为凡人时酒肆老板娘常穿的衣裙。
王相和王思久未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
正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能，一步一步，变成了他们日思夜想的娘亲模样。
两人瞪大眼睛，嘴唇微颤。
花楹站定在他们面前，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市井气的笑：
“好大儿，宝贝，不认得娘亲了吗？”
——是娘亲调侃他们时的调调！
“娘亲？！”王思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你……你真的是娘亲？”王相声音发紧，眼眶却已经红了。
一旁，王昭心里酸溜溜的——他已经许久没听过娘亲这么温柔地唤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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