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寺的日子，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清晨，钟声悠扬，僧人们诵经的声音穿过薄雾；午后，香客往来，檀香袅袅；傍晚，无心依旧会在桃树下练功，桃夭坐在枝头晃着腿，时不时撒几片花瓣逗他。
可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桃夭最先察觉到异样。
那日，她飘到寺外山道上玩耍，忽然听见几个江湖人低声交谈——
“听说叶鼎之的儿子就藏在寒水寺……”
“忘忧那老秃驴态度强硬得很，死活不交人。”
“呵，等锁山河之约一过……”
桃夭僵在原地。
他们要杀小和尚？
她急急飘回寺中，却见忘忧大师正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练功的无心，神色凝重。
“大师！”桃夭飘到他面前，声音发颤，“他们会来抢走小和尚吗？”
忘忧大师垂眸看她，没有回答。
“那个什么锁山河之约……”桃夭攥着裙角，灵体因情绪波动而忽明忽暗，“是不是到期了，无心就要离开？”
老和尚依旧沉默，只是手中佛珠捻动的速度微微加快。
桃夭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就要往无心那边飘：“我去告诉他——”
“桃夭。”忘忧大师终于开口，声音苍老却坚定，“莫要扰他修行。”
其实无心早就察觉到了。
那些躲在暗处的窥视，那些充满恶意的低语，甚至偶尔从墙外射来的冷箭——他都一清二楚。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练功更勤了，罗刹堂的灯常常亮到天明。
有时桃夭半夜飘进去，会看见他额间金莲黑气缭绕，周身内力暴戾得吓人。
“小和尚……”她小声唤他。
无心立刻收敛气息，朝她笑笑：“怎么还不休息？”
桃夭想说“那些人要害你”，想说“我们躲起来吧”，可看着他疲惫却温柔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夜，忘忧大师独自站在佛前，手中捧着一封密信——
老和尚长叹一声，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火光跳动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年幼的无心抱着他痛哭的模样。
这孩子……终究要面对自己的宿命啊
桃夭缩在桃树的枝桠间，看着寺外山林中隐约的火把光亮。
他们在等——
等一个时机！
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忽然想起忘忧大师曾说过的话——
“待你妖力再进一层，或可短暂凝实身形。”
远处，无心房间的灯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映衬出夜晚的静谧。她微微驻足，目光在那抹光亮上停留一瞬，随即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悄然而去，身影宛如一抹飘忽的雾霭。
晨光微熹，寒水寺的钟声尚未敲响。
无心推开房门，一瓣桃花迎面飘来，轻轻擦过他的鼻尖。他抬眼，看见桃夭坐在桃树枝头，赤足轻晃，指尖一挑，又是一片花瓣飞旋着袭向他。
“又闹？”他伸手接住，花瓣在掌心碎成细粉。
桃夭歪头一笑：“小和尚，早课要迟了。”
她的声音清脆，眼底却藏着一丝倦色。昨夜她去找了忘忧大师，问了一个问题——
“若我想长久化形脱离本体桎梏，该怎么做？”
大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拨动佛珠，缓缓道：“妖修人形，需历劫数。强求，则损本源。”
她听懂了，却仍固执地追问：“若我愿损呢？”
忘忧抬眸看她，目光深远：“你当真想好了？”
——她想好了。
此刻，无心望着她，总觉得今日的桃夭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发什么呆？”桃夭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地，裙摆竟微微扬起尘埃——从前她的灵体，是连一片叶子都拂不动的。
无心眸光一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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