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14

秀水山庄与朝廷素无深交，宫中怎会突然传来圣旨？

夫妇二人不敢怠慢，立刻整肃衣冠，快步来到正厅。只见一位面白无须、身着宫中内侍服饰的太监正手持明黄卷轴，面无表情地立于厅中，身后跟着几名小黄门和侍卫，阵仗不小。

“秀水山庄庄主柳沉舟、夫人苏氏，接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带着宫廷特有的威严。

柳沉舟与苏挽依言跪下，心中疑虑更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秀水山庄少庄主柳月，品性端方，才华卓绝……朕之皇长女永宁公主，温婉贤淑（太监念到此处，语气似乎微妙地顿了一下），适婚嫁之时。朕闻之甚悦。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永宁公主下降于秀水山庄少庄主柳月。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圣旨念完，正厅内一片死寂。

柳沉舟和苏挽跪在原地，一时竟忘了接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赐婚？永宁公主？和他们那个对朝堂避之唯恐不及的儿子柳月？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那传旨太监似乎对这对夫妇的反应见怪不怪，轻咳一声，提醒道：“柳庄主，柳夫人，接旨吧。”

柳沉舟这才回过神，连忙双手高举，接过那沉甸甸的、仿佛烫手山芋般的圣旨，声音都有些发干：“草民……接旨，谢陛下隆恩！”

苏挽也跟着谢恩，脸色却依旧有些苍白。

太监脸上露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语气放缓了些，说道：“庄主、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永宁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公主，深得圣心。您二位就赶紧准备起来吧，用不了多久，钦天监定下良辰吉日，公主殿下就要出降了。”

柳沉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是，是，有劳公公提点。”

太监点点头，又道：“按制，公主自有陛下钦赐的公主府，驸马爷婚后自然是住在公主府为主。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意味深长，“陛下也有口谕，说是若公主殿下愿意，也可与驸马爷定期回秀水山庄小住，享天伦之乐。陛下对公主，那可是疼爱得紧呐，什么都依着她。”

这话听着是恩典，实则更是提醒——一切以公主的意愿为准。

柳沉舟和苏挽岂会听不明白，连忙躬身道：“陛下隆恩，草民感激不尽！”

“既如此，咱家就回宫复命了。”太监完成了任务，不再多留，带着人转身离去。

直到宫中的人影彻底消失在山庄大门外，柳沉舟和苏挽还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夫人……这……”柳沉舟看向妻子，眉头紧锁，脸上毫无接旨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忧虑，“阿月……他怎么就……那可是永宁公主啊！”

苏挽接过圣旨，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神色复杂难言：“永宁公主……妾身听闻，这位殿下可不是什么‘温婉贤淑’的性子，她在朝堂上……”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秀水山庄避世已久，突然要迎娶一位权势滔天、且以手段酷烈闻名的公主进门，这简直是祸福难料！

“月儿他知道吗？他愿意吗？”柳沉舟最了解儿子的性子，那般疏懒淡漠的一个人，怎会愿意被卷入皇室纷争？

苏挽叹了口气：“圣旨已下，愿不愿意，岂容他选择？只是苦了这孩子……还有我们秀水山庄，日后怕是再难有清净日子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担忧。这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对秀水山庄而言，究竟是滔天的荣耀，还是无法抗拒的劫难的开端？

他们望着窗外依旧秀美的山色，心中却已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不过几日，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北离，江湖哗然。

无数倾慕“柳月公子”风华的女子心碎不已，难以接受她们心中不染尘埃的谪仙，竟要被那位权势滔天、名声亦正亦邪的公主纳入府中。

稷下学堂，层楼叠榭，飞檐斗拱。

红棕色的木质结构在秋日阳光下显得庄重而温暖，朱红色的栏杆与层层垂下的帷幔点缀其间，平添几分艳丽。

悬挂的灯笼与刻着“天地之间”等字样的牌匾，无声诉说着此地的文华底蕴。

萧楹衣处理完公主府堆积的公务，稍显疲惫，但仍按例返回学堂听课。她一身红色宫装，发间金凤步摇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轻晃，流苏摇曳，在这以素雅为主的学堂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刚踏入主楼开阔的回廊区，还未及走向课室，一个身影便猛地拦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