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依旧忙碌,但回别院的时辰却尽可能提前。他不再允许花楹如从前那般飞檐走壁、动用内力,连她偶尔兴起想练练那灵动如蝶的“花影游身掌”,都会被他紧张地制止。
“阿楹,小心些。”他总会这样说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那姿态,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花楹起初还觉得他小题大做,撅着嘴抗议:“我们沧溟宗的女子,有孕时照样潜海驭浪,哪有这么娇气?”
李沉舟却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他握着她的手,眼神是毫不退让的担忧:“别的我不管,但你不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承受不起任何万一。”
看着他眼底深切的关怀,花楹那点小小的不满便也烟消云散了,乖乖由他照顾。
他会亲自过问她每日的膳食,命人搜罗各地新奇有益的瓜果点心;会在深夜她因害喜而辗转反侧时,笨拙却耐心地轻拍她的背,为她输入温和的内力缓解不适;甚至会对着她尚未显怀的肚子,用他那把惯常发号施令的低沉嗓音,念一些晦涩难懂的武学典籍或江湖轶事,美其名曰“早慧”。
花楹常常被他这副模样逗笑,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健心跳和掌心传来的温度,只觉得无比心安。
她偶尔还是会想念东海的自由与辽阔,但抚摸着小腹,看着身边这个将她捧在手心的白发男子,心中便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生产过程颇为顺利,花楹身体底子极好,又有精妙内力护体,虽也经历了阵痛的折磨,但终究是有惊无险。
当那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产房的紧张空气时,守在外间的李沉舟几乎是瞬间推门而入,无视了周遭的忙乱,径直冲到榻前,第一眼看的不是孩子,而是面色苍白、汗湿鬓发的花楹。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阿楹,辛苦了。”
花楹虚弱地摇摇头,目光好奇地投向被稳婆小心翼翼抱过来的那个襁褓。
当看清那小小婴孩的模样时,她眨了眨眼,带着产后疲惫的嗓音软糯地嘀咕了一句:“……怎么像个红皮小猴子,有点丑……”
只见那新生儿皮肤泛红,还有些皱巴巴的,眼睛紧紧闭着,实在与“好看”二字相去甚远。
紧跟过来的李沉舟闻言,也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长子,剑眉微蹙,很是认同地颔首,语气带着点实事求是的耿直:“确实……不甚俊朗。”
一旁经验丰富的稳婆听得哭笑不得,连忙笑着打圆场:“哎哟,帮主、夫人!刚出生的孩儿都是这般模样,过几日长开了就好!老身接生这么多年,小公子这眉眼轮廓,是我见过最周正、最好看的了!您二位就放心吧!”
花楹将信将疑地瞥了稳婆一眼,觉得她多半是在安慰他们。
李沉舟虽未再说什么,但看着那小小一团,心中涌起的更多是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责任感与悸动。丑是丑了点,但这是他和阿楹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他沉吟片刻,道:“取名‘羡’字,李羡。愿他此生,能得世人钦羡,亦能拥有自己值得羡慕的快意人生。”
“李羡……”花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又看了看怀中渐渐停止哭泣,似乎安稳睡去的孩子,心底那点小小的嫌弃慢慢被一种更柔软、更奇妙的母性情感所取代。
待到花楹坐满月子,身体彻底恢复,权力帮的总舵也已筹建完毕。李沉舟下令,举帮迁往新的根基之地——舟山郡,绝峰之巅上拔地而起的一座座百余丈高楼。
那楼宇高耸入云,气势磅礴,易守难攻,视野极佳。
搬入新总舵的那一日,李沉舟携花楹立于高楼之巅,凭栏远眺。脚下云海翻腾,远方海天一色,气象万千。
怀中已变得白白胖胖、眉眼精致如画的李羡正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花楹逗弄着儿子,看着他那双酷似李沉舟的深邃眼眸,再想起当初那句“红皮猴子”的评价,不禁莞尔。稳婆果然没有骗她。
“这里很好,”花楹迎着猎猎山风,青丝与紫纱一同飞舞,她笑着对身旁的李沉舟说,“像站在海浪之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