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沉默地为他处理伤口,动作依旧稳定精准,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救治都要复杂。
她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弱小,却总想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少年,看着他因自己而流淌的鲜血,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萧秋水对她而言,似乎已经变得有些不同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萧秋水压抑的呼吸声。不过一个多时辰,他便从昏睡中挣扎着醒来,肩背处的剧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让他瞬间清醒。
一抬眼,便对上了花楹那双清冽的眸子,此刻那眸中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醒了?”花楹的声音依旧平静,“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萧秋水忍着痛,想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阿楹姑娘,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谁担心你了?”花楹移开视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下次不要这样了。他们伤不到我。”
她重申这一点,不喜欢这种欠下人情的感觉,更不习惯有人为她受伤。
萧秋水讪讪地笑了笑,心中泛起苦涩。他总算是能理解网络上那句,‘在最没有能力的年纪,碰见了最想照顾一生的人’的感受了。
这份无力感,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花楹将问题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回避:“你有何打算?”
萧秋水收敛了勉强的笑容,眉头紧锁,思索了许久。现实像冰冷的墙壁堵在面前,所有的捷径似乎都被堵死。
他眼神黯淡,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声音干涩:“只能……去唐门试一试了。或许看在唐方、唐柔的面上……”
“你又如何知道唐门没有权力帮的人?”花楹一句话,轻易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萧秋水眼神瞬间灰败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喃喃道:“可是……我不能放弃我的家人……”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仿佛能看到浣花剑派在权力帮的围攻下苦苦支撑,父母亲人……他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花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如同在寂静深谷中投下的一颗石子:“我能救你家人。”
萧秋水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她,几乎以为自己因伤痛出现了幻听:“权力帮很厉害,他们人很多……”
他不否认花楹武功高强,医术通神,可那是一个庞大的帮派,是能让整个江湖噤若寒蝉的势力。
这些日子,他吃了太多闭门羹,感受了太多世态炎凉。阿楹姑娘救了自己,已是天大的恩情,自己怎能再恩将仇报,将她彻底拉入这万劫不复的漩涡?
内心的挣扎与巨大的无力感交织,最终,那份不愿连累她的心情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狠下心,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坚决:“阿楹姑娘,你走吧。和我一起太危险了,我不能再连累你。”
想到此生或许与她缘分已尽,萧秋水心中苦涩蔓延,如同吞下了最苦的黄莲。
花楹微微挑眉,看着他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反问:“你真要我走?”
她当然清楚萧秋水当初带自己离开药王谷动机不单纯,有借助她医术和武功的心思。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以及他方才毫不犹豫挡刀的行为……让她无法就此袖手旁观。
她心知肚明,若自己此刻离开,以他如今的状态和面临的困局,必定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活下来,结局大概也如前两世那般——未能救回至亲,浣花剑派满门覆灭。
萧秋水狠下心肠,重重点头:“嗯,你走吧。若是……若是浣花剑派能度过此次难关,阿楹姑娘定要来浣花剑派做客,我……我请你喝酒。”他努力想让语气轻松些,却带着掩不住的悲凉。
花楹看着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好。”
说完,她起身竟真的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在她身影消失的刹那,萧秋水强撑的坚强彻底崩塌。滚烫的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家族的巨变,自身的弱小,前路的渺茫,还有那刚刚被他亲手推开的、此生或许仅有的心动……所有情绪如同山洪暴发。
他总算切身体会到那句话——“在最没有能力的年纪,碰见了最想照顾一生的人”。这种痛,刻骨铭心,夹杂着不甘与绝望。
想到阿楹姑娘未来身边可能会有旁人,想到父母和浣花剑派所有人正身处险境,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哭得无声,却仿佛整个灵魂都在颤抖,单薄的身影坐在床上,好像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