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前院的大书房,宽敞明亮,书架直抵穹顶,充满了墨香与宁静。
袁慎月白色绸袍,看着下首坐着的两位女学生——六公主文楹衣和程少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为人师表的端正姿态:“既为西席,当因材施教。今日,在下便先考核一番殿下和程四娘子的基础,日后才好针对性授课。”
文楹衣抬眸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神色慵懒,不置可否。
袁慎有心试探,便率先向文楹衣发问。起初还是些经典的经义策论,见她应对自如,言辞精辟,他便渐渐将问题引向更刁钻、更冷门的古籍典故,甚至涉及一些连当代大儒都未必深究的孤本残卷。
然而,无论他问什么,那位公主殿下都只是略一思索,便能条分缕析地给出答案,不仅解释清楚出处含义,往往还能引申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其学识之渊博,思辨之清晰,令袁慎心中惊叹不已。
他早就听闻六公主才情卓绝,有“女诸生”之名,今日亲自验证,方知传闻非但未曾夸大,反而有些低估了。
看着眼前气度从容、侃侃而谈的女子,袁慎眼底的欣赏愈发浓厚,几乎要满溢出来。
程少商在一旁开始还能听懂几句,到后来就如同听天书一般,只能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看袁慎,又看看文楹衣,心中又是佩服又是自豪:看,这就是她的楹衣姐姐!果然名不虚传!
袁慎心里不得不承认,在学识上,他恐怕难不住这位六公主。他转而将目光投向程少商,语气缓和了些,但问题依旧循序渐进。
几个回合下来,他便大致摸清了程少商的底子——认得些字,读过几本基础的书,有些小聪明,反应不慢,但根基确实浅薄,许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一知半解。
他习惯性地就想点评几句,话到嘴边,带上了他平日里那点毒舌:“程四娘子这基础……未免过于‘别致’。若想有所进益,还需从头……”
他话还没说完,程少商的小脸已经垮了下来,眼神里那点学习的光彩也黯淡下去,变得恹恹的。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袁慎转头,正对上文楹衣望过来的眼神。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仿佛在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刹那间,袁慎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晚马车里的情景——微凉的指尖抵在唇上的触感,她身上清雅的香气,还有那句带着威胁又引人遐想的“下次可就不是手指了”……
他的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热意,到了嘴边的点评硬生生拐了个弯,变成了:“……还需循序渐进。今日便先从此书开始吧。”他顺手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启蒙读本,递给程少商,“程娘子,我们开始授课。”
花楹见他识趣,便不再看他,自顾自地铺开宣纸,开始练字帖,偶尔也从书架上抽本书翻看,自得其乐,仿佛真的只是个陪读。
程少商也不傻,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袁夫子,名义上是公主府的西席,实际上怕是冲着楹衣姐姐来的,而自己,才是那个真正需要上课的学生。楹衣姐姐坐在这里,分明是为了陪她这个陪读上课。
想到这里,程少商心里暖融融的,那点被打击的沮丧也散了不少。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认真学,不能辜负了楹衣姐姐的这番心意。她收敛心神,拿起书本,专注地听袁慎讲解起来。
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袁慎清朗的讲书声,程少商偶尔的提问,以及文楹衣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竟也有种别样的和谐。
只是袁夫子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飘向那个临窗练字的身影,讲书的声音,偶尔也会因那身影的一个细微动作而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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