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絮絮叨叨地说着筹备婚礼的琐事,哪家的锦缎好,哪处的匠人手艺精,眉飞色舞,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和期待。
花楹安静地听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为自己斟茶的手腕。衣袖因动作微微滑落,一截狰狞的、如同血色花朵蜿蜒的疤痕,赫然映入眼帘——是离恨花的痕迹。
她眸光微微一顿,恍然间想起了什么,关于离恨天的毒性,关于黄粱梦的传说……线索在脑中瞬间串联。
纪伯宰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想用衣袖将那疤痕遮掩起来。那疤痕代表着他最不堪、最痛苦的过去,他并不愿在她面前显露。
“坊间有个传闻,”花楹却开口了,声音清凌,打破了片刻的沉寂,“说你是靠着‘离恨天’的毒性,才在沉渊绝境中生生逼出了灵脉。”
她抬起眼,看向他微微闪躲的眸子,语气平静却笃定,“但我猜测,你本身就有灵脉,只是不知为何被封印或沉寂了。那么,‘离恨天’于你而言,并非契机,而是蚀骨噬心的毒药。”
纪伯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想到她竟敏锐至此,仅凭一道疤痕和零星传闻,就能猜测到这么多信息。
但转念想到她是蜃楼楼主,这合虚六境似乎很少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心下便也释然。
他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花楹看着他,继续缓缓道:“你之所以现在还能动用灵力,不受毒性侵扰,就是因为有‘黄粱梦’在身,对么?”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点在茶杯边缘,发出细微的轻响,“但‘黄粱梦’很可能只能抑制‘离恨天’,并不能彻底清除它。所以,你手腕上这朵‘离恨花’,并没有消失,它一直都在。”
这几乎是点明了他体内潜藏的危机。
纪伯宰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关于毒性的话,反而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脆弱,轻声问:“那……你会因此离开我吗?”
他问得直接,甚至有些莽撞,将心底最深的恐惧摊开在她面前。什么毒药,什么隐疾,都比不上她可能因此离去更让他害怕。
花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摇了摇头:“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瞬间抚平了纪伯宰所有的不安。巨大的感动和喜悦涌上心头,让他眼眶都有些发热。
纪伯宰忍不住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声音带着激动后的微哑:“阿楹……很快,很快我们就能拜堂成亲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纪伯宰明媒正娶的夫人。”
“嗯。”花楹轻轻应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和炙热体温。
他不在意和“雪月楼阿楹”这个身份成亲,她自然也不介意。毕竟,蜃楼楼主这个身份,绝不能公开与任何一方势力牵扯过深,维持超然的平衡,才是“蜃楼”能长久存在的根基。能与他在阳光下行婚礼,接受世俗的祝福,以“阿楹”之名与他相伴,于她而言,已是最好。
阳光暖暖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茶香,还有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一刻,什么离恨天,什么黄粱梦,什么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方温暖静谧的小天地之外。
唯有温情与承诺,在静静流淌。
夜色如墨,纪伯宰的府邸内却灯火通明,尤其是临水的水榭亭台,明珠与琉璃灯交相辉映,将这一方天地照得恍如白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