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的屋檐,总比其他地方更潮湿些,青瓦上覆着层墨绿的苔藓,终年不见干爽。花楹常坐在最高的那处飞檐上,素白裙裾垂落,像一捧误入暗河的月光,与底下森严规矩的慕家格格不入。
训练场上,别的孩子为了一招一式拼得汗流浃背、眼带狠厉时,她总在走神。手里捏着慕家祖传的银针,却不练刺穴,只对着天光瞧那针尖上凝聚的一点寒芒,直到教习师傅忍无可忍,一掌携风雷之势劈来。
她头也不回,反手一刺。
师傅猛地僵在原地,掌心一点红痕慢慢渗出血珠。不深不浅,不偏不倚,恰好封住了他气劲流转的节点,下一招竟无论如何也递不出去。
“你……”师傅惊怒交加,喉头哽住。
花楹这才慢悠悠转过头。那双罕见的淡琉璃色眸子半眯着,像蒙了层江南三月化不开的烟雨,慵懒又疏离。“太吵了。”她轻声说,不像抱怨,倒像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底下有刚来的孩子吓住了,小声嗫嚅:“怪物…”
花楹听见了,从屋檐上翩然跃下,身姿轻灵如羽,落地无声。她走到那孩子面前,微微俯身:“你说我?”
孩子吓得脸煞白,手里的短刀“哐当”掉在地上。
她弯腰拾起,塞回那双颤抖的小手里,指尖冰凉。“握紧些,”她语气平淡,“在这里,握不紧刀,真的会死。”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语气里没有威胁,只有一种看惯生死的漠然。
上午是毒术课。对面的慕雨墨脊背挺得如同绷紧的弦,每一次称量、研磨都一丝不苟,额角甚至沁出细汗。花楹却只是随手抓了几味药草,漫不经心地捣着,像是在玩什么无聊的游戏。
“你少放了一钱鹤顶红。”花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慕雨墨动作一滞。
慕雨墨低头急急查验,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会死人的,”花楹依旧垂着眼睑捣弄她的研钵,“不是毒死别人,是毒死你自己。那味药性与七心莲相克。”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等再抬头时,慕雨墨已不见踪影,大概是去重新配药了。花楹不关心,只觉这课堂依旧无趣得紧。
十二岁那年,她悄无声息地踏入了逍遥天境。消息像长了翅膀震动了整个慕家高层,连夜商讨该如何培养这千年不遇的奇才。而当事人,却躺在自己小院冰凉的屋顶上,望着暗河永远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雨墨便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找上门来。少女手持淬毒的银针,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屋檐上那抹白影,声音带着倔强的颤音:“慕花楹!跟我打一场!”
花楹翻了个身,侧卧着看她,鸦羽长发滑落肩头,衬着金簪流苏微晃。“为什么?”她问,带着点刚醒的鼻音。
“我要证明我比你强!”
花楹眨了眨眼,忽然如一片真正的花瓣,轻飘飘从屋顶落下,立在慕雨墨面前,近得能看清彼此眼睫。她伸出指尖,轻轻拂过慕雨墨的衣领,拈起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落花,声音轻得像梦呓:“你今天的毒,颜色配得比昨天好看一点点。”
说完,她便转身回屋,留下慕雨墨一人怔在原地,握着毒针的手剧烈发抖,满腔战意撞进棉花里,化作难以言说的屈辱与困惑。
花楹的古怪,渐渐成了慕家的常态。她会在深夜用价值千金的药材炼丹,成丹后随手丢给咳嗽的守夜老仆:“治你儿子的痨病。”也会因旁人在她院外练功喘息声太重,一根银针让人哑上三天。

Mo琳琅因为大纲里还不确定男主是哪位,所以……没有标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