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看着这师徒几人瞬间变脸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对着李长生打招呼:“李老头,你来晚了,罚酒三杯!”
李长生瞪了她一眼,又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徒弟们,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空杯子:“罚酒?老夫是来抓包的!一个个不叫上我,跑到这里来躲清闲!”
话是这么说,他却也没真生气,反而顺手也给自己倒一杯,加入这场被他突然打断的聚会。
雅间里的气氛,在短暂的凝固后,又因为李长生的加入和花楹那浑不在意的态度,重新变得微妙而热闹起来。只是雷梦杀几人,明显比刚才“乖巧”了许多。
稷下学堂的后院,确实与别处不同。没有江湖门派的肃杀,也没有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处处透着一种精心打理过的文人式精致。回廊曲折,假山玲珑,几丛翠竹掩映着水榭,池中几尾锦鲤悠游,偶有花瓣飘落,在水面漾开细微的涟漪。
花楹就坐在水榭里,面前摆着一副棋盘。她对面的柳月,今日又是一身风雅打扮。素白长衣外罩着轻纱,头戴帷帽,薄薄的白纱半遮住容颜,只隐约可见清逸的眉眼轮廓和线条优美的下颌。青丝整齐束于帽中,靛蓝色的内袍领口微露,腰间金带上的纹饰精致,流苏随着他执子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执白,她执黑。
花楹落子很快,几乎不假思索,带着她一贯的随性。柳月则不同,每一步都沉吟片刻,指尖如玉,落子轻缓,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水榭里很安静,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和偶尔掠过的微风。
花楹透过那层薄纱看他,总觉得这家伙今天格外……“端着呢”。果然,在她又一次随意落子后,柳月帷帽下的唇角似乎微微弯了弯,那姿态,像极了花楹在野外见过的那种羽色华丽的鸟儿,耐心等待着欣赏它的人发出惊叹,然后便会迫不及待地展开尾羽,惊艳全场。
哼,想让她先开口夸他这身行头还是夸他棋艺?偏不。
花楹撇撇嘴,故意装作没看见,目光转向水池里抢食的锦鲤,就是不接茬。
一旁伺候的书童灵素,看着自家公子那故作深沉、实则暗含期待的样子,忍不住也偷偷撇了撇嘴,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公子这招,对天启城里那些仰慕他的贵女们或许有用,可这位琉璃小剑仙……明显不吃这套啊。
气氛就这么微妙地僵持着,只有棋盘上的厮杀在无声进行。
直到一阵咋咋呼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水榭的宁静。
“花楹妹子!老四!你们果然在这儿!”雷梦杀人未到声先至,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往旁边一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去,“可算找着你了!花楹妹子,我跟你说,你嫂子听说你来了天启,非要让我请你回家吃顿饭!你可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
他嗓门洪亮,瞬间把刚才那点旖旎又别扭的氛围冲得七零八落。
花楹被他一打岔,也忘了刚才和柳月那点无声的较量,挑眉看向雷梦杀:“你媳妇请我吃饭?”
雷梦杀的媳妇自然是剑心冢的李心月。花楹想起之前似乎是随手给过雷梦杀一瓶调理内息的丹药,没想到他还记着。
花楹正好也觉得这棋下得有点“累”,对面那位的心思根本不在棋上。她顺势将手中黑子往棋罐里一丢,站起身,对柳月随意道:“这局算我输了。雷二哥盛情难却,我先走一步。”
柳月帷帽下的笑容微微一僵,看着她就这么被雷梦杀拉走,连多一句话都没有,那准备已久的“开屏”姿态,全然没了用武之地。他执白子的手顿了顿,默默将棋子放下。
花楹跟着雷梦杀离开水榭,走出一段距离,还能隐约听到雷梦杀在那兴致勃勃地介绍他家闺女有多可爱,他夫人手艺有多好……
水榭内,灵素看着自家公子沉默的背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公子,我就说……您这招,对花楹姑娘,怕是行不通。”人家根本不吃这套啊。
柳月轻轻“哼”了一声,拂袖将棋盘上的棋子弄乱,声音透过帷帽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郁闷:“多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