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院门外渐浓的夜色,声音低得似在自语,“你们这些年轻人,才能真正挣出条活路。”
最后一句话随着晚风飘散在梨香里,苏暮雨却觉得后背发凉。他忽然明白,这些天暗河的腥风血雨,原来早就在大家长的算计中。
九霄城的城门楼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唐怜月提气纵身,以为会遭遇拦截,不料守城的莫棋宣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便任由他衣袂飘飘地掠过城头。
“你们只拦暗河的人?”唐怜月忍不住回头。
莫棋宣抱剑而立:“城主说了,刺客太多影响市容。”
这话倒是像她的风格。唐怜月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还是琉璃小剑仙,他是初出江湖的唐门弟子。
七王之乱时,他追随琅琊王萧若风,而她支持景玉王萧若瑾。期间,也曾经几次偶遇她,他只是隔着人群远远一瞥,连句话都不曾说过。
后来景玉王登基,她很快消失在天启城,再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他敛起思绪,身影在屋檐间几个起落,终于寻到那处梨花院落。
百枚透骨钉破空而出的刹那,一道红影如霞霰般拂过。叮叮当当的脆响过后,所有暗器尽数落地,花楹执剑立在石阶前,发间流苏还在微微晃动。
“这个人,我保了。”
唐怜月本能的愤怒,可当他看清慕明策青灰的面色时,突然收了手:“为何要助纣为虐?”
“欠他个人情。”花楹看着唐怜月,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话噎得唐怜月一时语塞。
正当此时,苏暮雨与苏昌河匆匆赶来,见双方停战才松了口气。
——他们自然不知,唐怜月停手是因为看出慕明策已命不久矣。
而慕明策心知肚明,此时的衰弱都是因为花楹用针灸造成的假象,彻底改变她的脉象,为日后金蝉脱壳做铺垫。
待众人散去,老人独独留下苏暮雨与苏昌河。
梨花瓣无声飘落在石桌上,慕明策摩挲着真正的眠龙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现在没有外人……”他声音低沉,“说说吧,你们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暗河?”
老人的目光在苏暮雨与苏昌河之间缓缓移动,“无论是解散它,还是执掌它,都绝非易事。”
慕明策枯瘦的指尖轻叩剑鞘:“暗河背后还藏着更可怕的东西……所有秘密,都在我房间的密道里。”
苏昌河率先握住剑柄,触手冰凉的龙纹让他眯起眼睛。他转向始终沉默的苏暮雨,语气难得认真:“暮雨,还是你来执掌暗河吧。”
苏暮雨垂眸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骨。
另一边,城主府内,莫棋宣匆匆入院,在花楹耳边低语几句。花楹眉梢微挑,起身时袖摆带落一地海棠花瓣:“有点意思。”
九霄城楼前,水官阴沉的脸色与身旁人的艳丽形成鲜明对比。
慕词陵的白发在风中如雪纷扬,红袍黑腰带衬得他面容越发精致。他正扛着陌刀,抬头望见城楼那道红影时,忽然怔住。
“慕词陵。”
“慕花楹。”
慕词陵伸出纤细的手指,隔空点了点花楹,唇角的笑意更深:“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花楹倚在城垛上,红衣在夜风中轻扬。她歪着头打量对方,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当初听说你被关进棺材里,我还怪想你的。”
慕词陵被她这话气得笑出声:“慕花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损。”
“彼此彼此。”花楹唇角弯起一抹慵懒的弧度,“怎么,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就急着来找我叙旧?”
城上城下,两个同样出身慕家,同一时期出名的天才怪物遥遥相望,一个笑得妖异,一个笑得散漫,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