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初歇,青石板路上水光粼粼。浔阳城最大的茶馆“清音阁”里,人声鼎沸,茶香氤氲。
洛离坐在临窗的角落,一身浅蓝衣裙,肩头与领口的金色绣纹在斜照的日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她面前的粗陶茶碗里,碧螺春的叶片缓缓舒展。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节奏轻快,显露出主人此刻闲适的心境。
“话说这北离江湖,南城雪月、东城无双与唐门三大门派鼎足而立,统领武林,代表着光明的秩序......”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茶馆中回荡。
洛离听得入神,眼眸亮晶晶的。这些江湖轶事,比宫中那些枯燥的礼仪教条有趣多了。她听得兴起,随手拈起桌上的一粒花生米,向上抛起,然后精准地用嘴接住,咀嚼时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个偷食的松鼠。
这般不拘小节的动作,与她此刻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容颇不相称——这易容术是她离宫前从一个老太监那里学来的,不算精妙,但足以掩去她过于惹眼的真实容貌。
对面二楼的雅座上,两个男子临栏而坐。
苏昌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匕首,刀锋在他指间流转如活物,暗黑色的金属发饰在墨发间若隐若现。他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袍,肩头的雕花铠甲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暮雨,你看那个小姑娘。”苏昌河忽然轻笑,目光落在楼下角落里的洛离身上,“易容术粗浅得很,偏偏小动作多得惹眼。”
苏暮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玄衣青年神色沉静,额前那一缕被利刃割断的发丝随风微动。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深邃的眼眸中无波无澜。
“与我们无关。”苏暮雨淡淡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楼下,洛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成为他人观察的对象。她正听到说书先生讲到暗河组织“在朝能杀高官,在野可以灭掉大的门派”,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连手中的花生米都忘了吃。
“这暗河,倒是比那些名门正派有意思。”她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就在这时,几个地痞摇摇晃晃地走进茶馆,四下张望后,目光锁定在独坐的洛离身上。
“小娘子一个人喝茶?多寂寞啊,哥哥们陪你如何?”为首的地痞嬉皮笑脸地凑近,伸手就要摸她的脸。
洛离眉头一皱,心生懊恼。自己明明已经易容得如此普通,怎么还会惹来这种麻烦?她正欲出手教训,却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
一道银光闪过,寸指剑精准地洞穿那只伸向她的手。鲜血飞溅,几滴温热落在洛离脸上,她愣住了。
那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乖巧地飞回二楼。洛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红衣袍的男子正漫不经心地收剑入鞘。他动作流畅自如,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一般。
洛离回过神来,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点。她站起身,朝着二楼方向拱手行礼,声音清亮:“多谢侠士出手相助。”
说完,她走到柜台前,掏出碎银结了账,又指了指二楼那两位男子所在的位置,示意掌柜的一并结算。做完这些,她匆匆离开茶馆,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苏昌河挑眉看着这一幕,唇边笑意更深:“有意思,她好像在躲什么人。”
“也许是哪家的小姐跑出来了。”苏暮雨平静道,目光扫过楼下那几个狼狈逃窜的地痞,“身手不错,但经验不足。”
直到二人准备离开时,掌柜的才笑着告知:“方才那位姑娘已经替二位结过账了。”
苏昌河微微一怔,随即朗声笑起来:“知恩图报,是个好姑娘。”
苏暮雨唇角也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很快便消散在沉静的面容中。
城外,洛离快步走在林间小道上,心跳仍未平复。不是因为那几个地痞,而是因为那柄突如其来的飞剑,和那个黑红衣袍的男子。
“哎呀……可惜不能上前结交。”她喃喃自语,想起天启城传出来宣妃病逝公主失踪的消息,又想起方才那凌厉精准的一剑,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与向往。
她摘下脸上粗糙的易容面具,露出原本清丽绝伦的容颜。浅蓝衣裙在林中斑驳的光影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肩头的金线绣纹如同跳跃的星子。
“这江湖,果然比宫里有趣多了。”她轻笑一声,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如同一只终于挣脱牢笼的鸟儿,振翅飞向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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