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山坡上,她再也支撑不住,扶着一棵古树剧烈地喘息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胸脯剧烈起伏。
四名蓝袍内侍无声无息地落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合围之势。他们气息依旧平稳,显然内力远胜于她。
为首之人上前一步,恭敬地躬身行礼,语气却不容反驳:“拜见公主。陛下忧心公主安危,请公主随臣等回宫。”
洛离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自己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知道大势已去。她性格再洒脱,此刻也明白硬抗只是徒劳。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厌倦涌上心头。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不易察觉的倔强与疏离。
“罢了。”她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沙哑。
一架早已准备好的、装饰简单却不失皇家气派的轿辇被抬了过来。洛离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走上前,弯腰坐了进去。
轿帘垂下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渐亮的天光。四名内力精湛的内侍稳稳抬起轿辇,施展轻功,如同四只巨大的鹏鸟,托着这精致的囚笼,在山峦林木间飞速穿行,向着那座她拼尽全力逃离的黄金牢笼,疾驰而去。
山风掠过轿辇,吹不动沉重的帘幕,也吹不散洛离眉宇间那抹对自由逝去的怅惘与不甘。
易府深处,一间隐秘的殿阁内。
烛火暖黄,透过层层叠叠的素色纱幔,将室内渲染得朦胧而静谧。上好的沉水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带着一丝甜腻,却又压不住那份潜藏在暗处的算计气息。
靠窗的位置,两张紫檀木案几相对而设。窗外天光已渐昏沉,与殿内摇曳的烛光交织,将对弈二人的身影勾勒得晦暗不明,平添几分沉郁。
左侧,影宗宗主易卜身着深青色暗纹长袍,身姿挺拔如松,虽年岁已长,却无半分老态。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看似落在棋盘上,实则如幽潭般深不见底,将对面之人的每一丝细微反应都纳入眼中。
他执起一枚黑子,并未立刻落下,只是用指腹缓缓摩挲着温润的玉石表面。
右侧,大皇子萧永穿着一袭浅黄色常服,袖口用金线绣着精致纹样,彰显着其高贵身份。他指尖轻搭在案几边缘,虚按着一枚白子,眉头微蹙,似在苦苦思索棋路,但那游移不定的眼神,却暴露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平。
“嗒。”
易卜落下一子,声音清脆,打破室内的寂静。他并未看棋盘,而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开浮沫,语气平淡无波:“殿下心绪不宁,这棋,便失了章法。”
萧永指尖一颤,抬起头,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眼底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嫉恨与焦躁:“宗主见笑。只是想起七妹如今流落在外,生死未卜,身为兄长,实在忧心。”他刻意加重了“兄长”二字,仿佛真有多深的兄妹情谊,然而那语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意,却暴露他长久以来对萧离——那个并非嫡出却倍受父皇宠爱、甚至风头盖过他这个皇子的妹妹——的积怨。
易卜呷了口茶,眼帘微垂,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他如何不知萧永那点心思?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寻一个能巩固自身势力的契机罢了。
“公主吉人天相,自有陛下洪福庇佑。”易卜放下茶盏,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况且,她身上流着我易氏一半的血脉,影宗的人,自会尽力寻回。”
萧永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宗主,七妹年纪渐长,总流落江湖并非长久之计。她身份尊贵,终须择一良配,安稳度日。”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虎纹,“我母族表兄,青年才俊,对七妹倾慕已久,若此事能成,不仅是亲上加亲,更能稳固影宗与皇室的联系。届时……更能确保无虞。”
他话语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借此捆绑易卜的影宗和他母族的势力,为自己争夺那至尊之位增添筹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