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燃视角

我是永和皇后的贴身婢女，从小就跟着娘娘，那时的娘娘还不是皇后，待字闺中，王侯子弟无不倾慕。娘娘小字为怀清，私下里她叫我燃儿，我唤她怀清。娘娘善良又仁慈，在府中对下人好，在宫中又对妃嫔好。

纤皇后还是嫔时怀着皇子，娘娘总担心她遭遇不测，派着几个心腹到纤皇后那照顾，挡了好几次人祸，可以说，皇长子的出生娘娘有一半功劳。

纤皇后母凭子贵封为皇后，但毕竟出自小门小户，权衡之术不精，多亏有娘娘帮衬才勉强说得过去，可那纤皇后恩将仇报，给娘娘下毒，原因竟是娘娘越俎代庖，她心生不满。可若不是娘娘能有她今日嘛。娘娘倒显得很平静，只是紧紧蹙起了眉，很轻的叹了一句：“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怕娘娘伤心，赶紧说：“纤皇后恩将仇报，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当的，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娘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头浅笑。

不出所料，纤皇后被废，娘娘封为皇后。与此同时，娘娘的肚子也终于有了动静，诞下了三皇子。双喜临门，柳家风头无双。

三皇子一周岁的时候，柳大人上奏请立三皇子为太子以稳江山根基，皇帝允了，这本是一件大喜事，但娘娘在听到消息时并没有愉悦的表情，反而眼中的担忧更甚，我那时还不知道，娘娘的、柳家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成定局。

在三皇子封为太子后的那两年，境况一次比一次险性。先是御史大夫上奏柳大人结党营私，后是宰相王大人秘奏柳大人玩忽职守。一桩桩虽是空穴来风但始终遭人白眼，惹人忌惮。最后一次，百官上书承上柳大人谋逆的证据，条分缕晰，让人百口莫辩，其中还有娘娘作为后宫之主与前朝的来往秘信。那些大臣声势浩大，要求贬官，废后，谋逆之罪是会诛九族的，那天晚上皇上来到娘娘宫中，娘娘避退众人与皇帝彻夜长谈，他们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但第二天就送来了废后诏书，娘娘在听到柳大人被革职贬为庶民时才松了一口气。

从皇后到贵人是很难的，底下的人明里暗里都看不起娘娘，娘娘却视若无睹，依旧每天去重华宫看望三皇子，为小殿下做吃食。一日，娘娘说：“燃儿，我想酿点桂花酒，你去摘点桂花来。”我闻言，立即欣喜地去御花园摘桂花，这可是娘娘被贬之后第一次有意为自己做点什么，但桂花还未摘满，就听到远方传来丧钟，太监们捏着嗓子喊：“顺贵人殁了。”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被柳灿拉回了宫，思华宫里里外外挂满了白布。我呆呆地问柳灿：“娘娘呢？”“阿燃，娘娘走了”柳灿带着哭腔说。娘娘怎么会走，她刚刚说要酿桂花酒，她刚刚看望完小殿下，她怎么会走，桂花在来的路上就洒了，唯有手指还残留着花香。“阿灿，我的桂花呢？”“阿燃......你别这样，快去见娘娘最后一面吧。”“阿灿，我的桂花呢！”我语气强硬，柳灿似乎被吓到了，呆呆地说：“洒了，在路上洒了。”在众人的不解与惊诧中，我像疯了一样冲出思华宫。

御花园很静，往常都是人来人往，如今却静谧一片。我摘着桂花，不理会宫人们的指指点点。娘娘要桂花，我要摘桂花给娘娘，我只有这么一个信念。

“柳燃？”有人叫我？我转过头去，看到了皇帝。他一袭玄衣，显得人苍白消瘦，我愣愣得看他向我走来，竟忘了下跪。“这是怀清给你的”，他递过一纸婚书，上面赫然写着我与赵轩的名字。赵轩与我青梅竹马，本以为入宫后二人再无可能，不曾想娘娘竟都看在眼里。“不只是你的，思华宫里适婚的女子怀清都安排了好去处，宫里的嬷嬷也都给了一大笔钱来安度晚年。你说，怀清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我不言语，皇帝其实也不再等我的回答。

我用桂花做了一个香囊，系在腰间，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皇帝亲自下令好好置办，风光大嫁，宫里一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位郡主出嫁呢。我披上红盖头，被搀扶着上轿，一声声鞭炮与锣鼓响彻后宫，恍惚间，我想起了娘娘入东宫时，十里红妆，绝代佳人。突然，思绪被一声“起轿”给打断，外面的鼓声更加喜庆，娘娘在生命的最后给了我们一段姻缘，我突然觉得娘娘也许并不幸福，所以才拼了命将我们送出吃人的皇宫，遇良人得佳话，就好像自己也自由了一次。

小轿晃晃悠悠地被抬出宫殿，我没有回头，好一个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