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的糖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瞬间变得赤裸而复杂，惊讶、嘲弄、幸灾乐祸……汇集成无声的利刃。关晓彤的身体僵在原地，指尖用力到泛白，几乎要捏碎那脆弱的杯柄。

一股巨大的难堪和冰冷的绝望猛地攫住了她，视线无法控制地模糊了一瞬。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才勉强将那汹涌的酸涩压回眼底。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里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毫无征兆地伸到了她面前。

那只手摊开的掌心中央，静静地躺着一颗糖。

糖纸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廉价水果糖包装，透明的塑料纸，印着俗气的橙子图案，在满场的水晶吊灯和高级定制服饰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

关晓彤愕然地顺着那只手抬起头。

宋亚轩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

他微微歪着头，那张过分精致、带着少年气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世故的评判或虚假的同情，只有一种纯粹到近乎透明的关切。

他看着她被酒渍弄脏的礼服，又看看她那双强忍泪意而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睛，浓密的长睫忽闪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哄劝意味的、清晰得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的语气说道：

“你的糖，别哭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宴会厅里，那层浮于表面的华丽喧嚣骤然剥落。

刚刚还在低声交谈的、举杯微笑的、交换着商业机密的宾客们，动作全都凝滞了。空气里流动的香槟气泡、香水分子，都似乎在这一刻被冻结。

数道目光，惊愕的、难以置信的、探究的、看好戏的，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中央那对诡异的男女身上。

关晓彤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被酒液浸湿的胸口。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她看着宋亚轩摊开的手掌，看着那颗廉价到与这个环境如此违和的橙子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掺一丝杂质的认真，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宋少……”旁边那个一直跟着宋亚轩、穿着考究深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应该是他表弟贺峻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他张了张嘴，想提醒自家表哥这行为有多么惊世骇俗，但最终只是徒劳地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眼神里充满了“又来了”的绝望和无力。

宋亚轩却完全无视了周遭凝固的空气和贺峻霖的崩溃。

他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关晓彤脸上，见她没有反应，那只托着糖的手又往前递了递，指尖几乎要碰到她冰凉的手背，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喏，给你。甜的，吃了就不难过了。”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穿透了关晓彤周围冰冷的壁垒。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颗糖。廉价的塑料糖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