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站在后面,看着自家表哥这旁若无人的举动,又看看关明远那副欲言又止、惊疑不定的表情,再想想自己这段时间非人的遭遇和那句“忘了”,一股混合着荒谬、悲愤和彻底被耍了的滔天怒火终于冲破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呵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那笑声在安静的VIP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第二声,带着更深的讥讽和绝望:“呵呵呵……”
然后是第三声,音量陡然拔高,变成了近乎失控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宋亚轩的后背:
“好!好!好!宋亚轩!你好得很!!”
贺峻霖猛地往前冲了两步,眼睛死死盯着宋亚轩挺拔却无动于衷的背影,因愤怒和彻骨的委屈而涨得通红,声音因为拔高而劈裂变调:
“我都被我爸发配到国外了!在澳洲那鬼地方跟袋鼠抢食儿!我都没有忘记给你找那个送糖的小姐姐!我他妈连做梦都在看监控录像!!”
他指着关晓彤,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结果呢?!嗯?!结果呢?!人就在你眼前!你他妈早就找到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是她了!!” 他猛地转向关晓彤,眼神锐利如刀,“关小姐,慈善晚宴那颗糖……他是不是早就认出你了?!”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
关晓彤的心猛地一跳,握着宋亚轩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宋亚轩,却只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平静,仿佛贺峻霖那番惊天动地的控诉只是背景里一段无关紧要的嘈杂广播。
贺峻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看着宋亚轩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又看看关晓彤脸上那抹复杂难言的神色,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倒塌。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的剧痛席卷了他。
“行……行!你们行!” 他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疲惫和破碎感,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灰烬,“我破防了……宋亚轩,我他妈真被你玩碎了……”
他喃喃着,像个被丢弃的、失去了所有动力的破旧玩偶,踉跄着后退一步,颓然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
宽大的深蓝色西装外套裹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像一个悄悄碎掉、再也拼凑不起来的影子。VIP候机厅里只剩下机场广播遥远的回声和他压抑的、沉闷的抽气声。
宋亚轩似乎终于被这过于激烈的动静吸引了片刻注意。
微微侧过头,用那双干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墙角那个缩成一团、无声崩溃的身影。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然后,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关晓彤,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从沙发椅上轻轻拉了起来。
“姐姐,”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朗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走吧。”
关晓彤被他拉着站起身,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稳定而温暖的脉搏。
她被动地跟着他,迈开脚步,朝着候机厅那扇通往未知的、巨大的玻璃门走去。身后,是父亲关明远惊疑不定、欲言又止的目光,以及墙角那个彻底破碎、无声啜泣的“冤种”表弟。
就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滑过自己风衣口袋边缘的瞬间,指尖触碰到了口袋里一小片被体温焐得微热的、带着棱角的坚硬塑料。
那是她一直随身带着的,一张早已失去甜味、被抚平了无数次的、印着俗气橙子图案的水果糖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