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自己从前做了多么可笑的事。对一位仅仅只是觉得新奇的女娘穷追不舍,做出许多如今想来匪夷所思之事。
我们新婚不过一月,霍不疑带着程少商从边关回来了。我知京中世家女娘素来嘴碎,但也不曾想宜嘉会知道的那样详尽———关于我与程少商的往事。
当我忐忑地像她解释时,她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生气。沉默了半响,她抬起头来扬起了牵强的笑意:“无妨,夫君不必担心。几日后的宴会妾会请霍夫人来的,绝不叫她在京中失了面子。”她仿佛听进去了我的解释,在侍女担忧的目光下继续打理着宗务。
我踌躇在原地,却张不开口对她在说些什么。我的本意是希望她不要将外界的话放在心上,举办一次宴会放松放松心情,但她为什么又扯回到程少商身上了?看着她有些生气的样子,我感到有些无力,夫子从未教到过我怎么哄自家新妇开心。情况很明显,我越说话她越生气。为了不再触怒宜嘉,我便借口处理公务,去街市为她寻找赔罪的礼物去了———宜嘉不喜俗物,她更看重的是心意。
当天晚上,我将搜罗了一下午买回来的稀奇小物件都整齐地摆在我们房内的桌上,等待她回来。宜嘉又去了阿母房里陪她用膳,我只能独守空……不,是独自用膳。宜嘉回来看到桌子上的小玩意是眼睛显然一亮,但很快暗淡了下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没买到她想要的,便问她怎么不开心。她拿起一只精巧的鸟笼——那是我在闹市发现的最漂亮的鸟儿,歌喉也婉转动听,最适合给人解闷、舒缓心情。在我愣神的瞬间,她已走到了门外,打开鸟笼将鸟放了出去。
“它不想被困在笼中,让它走吧。”她的声音消失在晚风中,含着难以忽略的忧愁。
那一刻我便懂了,是袁氏宗妇的身份束缚了她、压抑了她。听闻她在闺中便喜欢跟随父兄外出游历,平日里与她相处便能感受出其见闻广博,也是格外向往山水。但我爱她,她也已嫁给了我,我更不想放她离开。我会加倍对她好,用尽余生去弥补她的。
我们成婚第二年的冬日,宜嘉诞下了我与她唯一的孩子。她生产时大出血,阿母才告诉我她在偷偷服药,否则连这一个孩子都难怀上。我从未在子嗣一事上对她有过逼迫之举,阿母与阿父更不可能干涉,她又为何要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当我又生气又心疼她冒死去生这个孩子时,她却对我说道:“这本就是我该尽的义务,总不能让你看着同僚都做阿父,被他们比下去吧?”说正经事呢,她竟也同我玩笑!但我也明白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言此事。
我们的孩子是个很乖巧的儿郎,我为他取名为逸,希望他今后能随心自在,超凡脱俗。宜嘉听了我的解释后愣了一会儿,低着头闷闷道:“超凡脱俗,不为世俗所累……真好。”
逸儿五岁时,宜嘉的幼妹宣二娘子嫁给了大她十岁的太子,也就是昔日的三皇子。三日后的回门,宜嘉巴巴地赶回家去,我自然也跟着她。在宣府上,不曾想脾气古怪的太子也能那般体贴入微地照顾一位女娘。午膳时,他熟稔地替身旁的新妇挑净鱼刺送到碗里,看着他的新妇吃得开心,自己倒没怎么动筷子,但他却比自己吃饱了还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