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玖洛喘息未定,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凌乱的发丝,也濡湿了衣衫。他微微仰起头,潮红的脸庞在月色下泛着朦胧的光泽,像是被薄雾笼罩的花瓣,脆弱而动人。宋百钰凝视着他,眼底深处涌动着难以掩饰的眷恋与怜惜。他抬起手,将苏玖洛轻轻拥入怀中,那动作仿佛怕碰碎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两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彼此呼应,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苏玖洛没有推开他,只觉得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昏睡。宋百钰凝视着苏玖洛那张恬静的睡颜,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柔情。他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梦中人,在苏玖洛的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那触碰如羽毛掠过般轻盈,却饱含深情。
但好景不长,宋百钰刚刚离开房间不过片刻,苏玖洛便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皇宫瞬间陷入一片慌乱,四处人声鼎沸,脚步杂沓,仿佛连空气都被紧张的气息搅动得几近凝滞。 宋百钰闻讯赶回,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乌云,双拳紧握,指节泛白,声音低沉却带着压不住的怒意:“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陛下给我找回来!”他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隐隐的焦虑。
当苏玖洛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沈家书房的硬木椅上。抬眸间,只见沈清辞正闲适地坐在书桌前,指节轻扣桌面,眉眼间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意。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阴鸷的笑意,“陛下,别来无恙啊。” 苏玖洛盯着他,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与怒火。“沈清辞,你可知,绑架朕乃是谋逆之罪!”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凛冽寒霜,直刺向对方的心脏。
沈清辞冷笑一声,缓步走到苏玖洛面前,修长的手指抬起,捏住对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迫使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陛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透着一丝压抑的怒意,“明明我才是对你最真心实意的人,那个宋百钰,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玖洛的目光如同寒冬凝霜,冷冷地回望向沈清辞,唇角紧抿,一言不发。沉默之间,那无形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似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撕裂得更宽。
沈清辞见苏玖洛沉默不语,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他松开手,随手抓起一叠文件狠狠摔在桌上,纸张四散飞溅。“看看这些!”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这些都是宋百钰的罪证!他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竟敢欺瞒到您头上!” 苏玖洛微微侧目,只扫了一眼那堆所谓的“罪证”,薄唇轻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不会的。”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已洞若观火。“陛下!”沈清辞气得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您这是被宋百钰蒙蔽了啊!”
沈清辞的话语尚未在空气中消散,书房的门便被猛地踹开。宋百钰大步跨入,身后的侍卫紧随其后,神情冷峻如霜,目光如刀锋般扫向沈清辞。他几步来到苏玖洛面前,动作迅速而果断地解开束缚他的绳索,随后将人稳稳揽入怀中。 “陛下,您没事吧?”宋百钰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掩不住的焦急,目光上下打量着怀里的人。 苏玖洛微微摇了摇头,疲惫的身躯轻轻靠向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安抚:“我没事……”
宋百钰双臂如铁箍般紧紧搂住苏玖洛,目光落在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勒痕时,眼底骤然涌起一层冰冷刺骨的寒意。他薄唇轻启,声音淡漠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众将听令,沈家公然绑架陛下,谋逆之罪确凿无疑。按国法,满门抄斩!”话音落地,仿若寒风席卷全场。沈清辞身子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抬头,双眼死死盯着宋百钰,声音因震惊与愤怒而颤抖:“宋百钰,你敢!”那一声嘶吼中,既是质问,也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宋百钰冷冷地注视着沈清辞,眉宇间透出一股凛冽的寒意。他略一抬手,身后的侍卫便心领神会,迅速行动起来。只见他们如流水般鱼贯而入,脚步声整齐划一,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转瞬之间,沈府内外已被团团围住,每一个角落都笼罩在森严的气氛之中,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一般。
宋百钰紧紧抱着苏玖洛,步伐沉稳而决绝地迈出沈府大门。身后,哭喊声如潮水般涌来,撕心裂肺,却未能令他有丝毫停顿。他的侍卫们如同出鞘的利刃,冷酷无情地将沈府上下老幼悉数押解而出,脚步声与哀嚎交织成一片,仿佛是一曲悲凉的挽歌。夜色中,刑场的方向隐约可见,那冰冷的气息似乎已经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刑场之上,沈家众人跪成一团,哭喊声与求饶声交织成一片,撕心裂肺却又显得如此无力。高台之上,宋百钰怀抱着苏玖洛,姿态闲适却透着冷峻,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下方那些颤栗的身影。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俯瞰的不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而是一群被命运碾碎的蝼蚁。
宋百钰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的苏玖洛身上,轻声问道:“陛下,可要亲自审问?”苏玖洛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刑场上跪着的沈家众人,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片刻后,他缓缓将头埋进宋百钰的胸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朕怕……”
宋百钰听到此话,心头猛然一震。他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位贵为天子的苏玖洛,不过是个年少便背负江山的孤寂之人。十五岁登基,幼年丧父,他的成长从来不曾有过寻常少年的欢愉与无忧。而自己呢?自幼随父征战,马革裹尸、刀光剑影早已是家常便饭,生死离别于他而言不过是命运的常态。然而苏玖洛,他肩上的重量却远非一句“天子”可以概括,那双年轻的眼眸中藏着的,是对这偌大天下无声的担当,也是一种深埋于心的孤独。
苏玖洛将头埋得更深了,双手紧紧攥着宋百钰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像是要将自己藏进对方的影子里,躲避那无形的恐惧。宋百钰垂眸看着怀中瑟缩的人,那脆弱的模样令他心头一软,眼底闪过一丝疼惜。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苏玖洛的后背,声音温柔却坚定:“陛下莫怕,有臣在。”话音未落,他的眸色骤然一冷,眼神凌厉如刀锋扫过四周。随即,他转头对侍卫冷声下令:“午辰已到,行刑!”语气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
沈家众人闻言,哭喊与哀求声愈加凄厉刺耳,仿佛撕裂了天空。然而侍卫们面无表情,手起刀落间,鲜血如雾般喷溅而出,惨叫声接连回荡,令人心悸胆寒。苏玖洛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浑身颤抖如筛糠,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宋百钰的衣襟,指尖深深嵌入布料之中,却始终不敢睁开双眼。宋百钰将他搂得更紧,低头贴近他的耳边,嗓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陛下,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些,就是背叛您、背叛朝廷的下场。”
苏玖洛闻言,眉心微蹙,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沈家众人身首异处,鲜血淋漓的画面充斥着他的视线,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令他胃部猛地一缩,仿佛翻江倒海般难以抑制。“呕……”他忍不住低低作呕,身体微微颤抖。宋百钰见状,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玖洛的背,动作看似温和,指尖却透着一股冷意。他一边替苏玖洛顺气,一边抬眸扫向殿内其他大臣。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乍现,冰冷的威压无声蔓延开来。“众卿家,可有异意?”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大臣们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如纸。他们早已被宋百钰方才的雷霆手段震慑得魂飞魄散,此刻谁还敢轻易开口?整个刑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苏玖洛隐约的喘息声夹杂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宋百钰见殿内一片沉寂,无人应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众卿家皆无异议,那便退下吧。陛下受惊,今日便免朝一日。”他话语如冰,字字敲击在众人的心头。大臣们如释重负,忙不迭地俯身行礼,齐声道:“臣等告退。”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轻松与急切,随即纷纷转身离去,仿佛生怕迟了一步便会再惹风波。
宋百钰将苏玖洛抱回寝宫,轻柔地把他放在床上。苏玖洛面色如纸般苍白,额头布满冷汗,他蜷着身子躲在被子里,双手紧紧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死了……都死了……”那模样令人心疼又不安。整个寝宫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挤出水来,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更添一丝诡异与紧张。
宋百钰望着苏玖洛那令人心碎的模样,胸口如遭重击般地疼痛。他不由分说地将苏玖洛拥入怀中,低声呢喃着安慰的话语:“陛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苏玖洛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双手死死攥着宋百钰的衣衫,整个身躯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宋百钰的手温柔而有节奏地轻拍着苏玖洛的背部,想要平息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陛下,沈家犯上作乱,这是他们自食其果,您不必害怕。”他的声音沉稳且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怀中的苏玖洛。
苏玖洛听罢此言,身躯不禁微微战栗。他缓缓抬起眼眸,望向宋百钰,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恐惧,犹如惊弓之鸟。宋百钰瞧见苏玖洛这般眼神,心口猛地一缩,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着实惊吓到了苏玖洛。带着几分愧疚,他缓缓伸出手指,温柔地轻抚着苏玖洛的脸颊,嗓音低沉而懊悔:“陛下,是臣的错,臣不该如此粗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份复杂的情绪而变得凝滞起来。
苏玖洛被宋百钰拥入怀中,泪水如决堤般倾泻而下:“若有一日朕死了,会不会也变得同他们一般丑陋?”听闻此言,宋百钰内心如被利刃划过,痛楚难耐,他用力抱住苏玖洛:“不会的,陛下乃九五之尊,绝不会变成那样。”苏玖洛未再言语,只是把头深深埋于宋百钰怀间,肩膀微微颤抖着抽泣。
宋百钰轻柔地拍着苏玖洛的背,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他怎么都想不到苏玖洛竟如此惧怕鲜血与杀戮。苏玖洛在宋百钰的怀抱里哭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宋百钰瞧着苏玖洛那红肿的双眼,心底涌上一阵怜惜,他抬手轻轻拭去苏玖洛脸上的泪痕,说道:“陛下,往后臣绝不会让您再看到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