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很快来临,北漠的队伍浩浩荡荡驶入大启都城。银白铠甲映着日光,将长街铺成一片流动的流光,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响,混着北漠特有的胡笳声,在空气中酿出几分新奇的热闹。
南阳穿着繁复的大红喜服坐在妆镜前,指尖无意识绞着袖摆上的金线凤凰。镜中少年眉眼弯弯,睫羽上还沾着晨起的水汽,藏着几分对未知的羞怯,更藏着对草原的憧憬——他总想起谢北辰描述的,那片能让马跑上三天三夜的旷野。
苏玖洛亲自为他系上玉带,指尖触到他微微发烫的皮肤,低声道:“到了北漠,若谢北辰敢欺负你,就扯下这玉带传信回来。皇兄就是倾尽国库,也立刻去接你。”
南阳仰头看他,眼眶微红:“皇兄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总被宋大哥欺负。”
苏玖洛被他逗笑,揉了揉他的发顶:“放心,如今他可不敢。”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宋百钰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喟叹:“陛下又在背后编排臣?”他推门进来时,玄色朝服上还沾着晨露,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这是给南阳的贺礼。”
锦盒打开的瞬间,温润的玉光漫出来。里面是枚暖玉印章,“南阳”二字刻得清隽,触手竟带着融融暖意。“北漠气候寒,这玉能暖身,”宋百钰将印章塞进他掌心,指尖刻意在他手背上按了按,“若遇难事,凭此印可调动大启在北漠的商号。记住,别委屈自己。”
南阳攥紧印章,重重点头。喜服的袖口扫过镜沿,带起一阵细碎的银铃响——那是苏玖洛特意让人缝在袖口的银铃,说这样走在路上,铃铛响起来,就像皇兄在身边陪着。
迎亲的队伍在宫门外候着,谢北辰一身红袍站在最前,银线绣的苍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要从衣料上跃出来。他见南阳被侍从扶着走出宫门,脚步下意识要上前,却被宋百钰不着痕迹地挡住。“北漠皇帝,”宋百钰语气平淡,每个字却都带着千钧之力,“今日起,南阳便是你的凤君。若失了分寸,大启的铁骑可不认什么盟约。”
谢北辰挑眉,目光越过他落在南阳身上。少年红袍加身,脸颊比胭脂还艳,正偷偷掀起眼睫望他,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辰,亮得惊人。“自然,”他声音忽然放柔,朝南阳伸出手,“凤君,该启程了。”
南阳犹豫片刻,将手放进他掌心。那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意外地温暖,像北漠草原上晒过太阳的石头。他被谢北辰牵着上了马车,车帘落下的刹那,看见苏玖洛和宋百钰并肩站在宫门口,玄色与明黄的身影在红墙下格外醒目。鼻子忽然一酸,却又用力扬起嘴角——他要去看草原了,还要让北漠的人都知道,他不仅是北漠的凤君,更是大启护着的皇子。
拜堂的仪式在北漠的王帐前举行,和大启的繁复礼节不同,北漠的仪式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犷热烈。萨满吟唱着古老的祝词,牛角杯里的马奶酒泛着乳白泡沫,酒香混着篝火的气息漫在风里。谢北辰执起他的手时,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将一枚刻着苍狼图腾的银戒套在他无名指上,声音透过喧闹清晰地传到他耳中:“从今往后,你便是北漠的凤君,是我谢北辰的妻。”
南阳的脸颊腾地红透,慌忙举起自己准备的戒指。那是枚刻着小狐狸的金戒,原是贤妃留下的遗物,被他悄悄打磨成了戒指的模样:“母妃说,玉狐要找到能护着她的狼。”
谢北辰一怔,随即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柔软。他任由南阳将戒指套上自己的手指,指尖摩挲着那冰凉的金属时,忽然觉得这趟大启之行,远比他预想的更值得。
入了洞房,红烛摇曳着淌下烛泪,映得满室旖旎。南阳坐在床沿,大红的喜帕早已被谢北辰挑开,露出泛红的眼尾。他看着谢北辰解下腰间的佩剑,剑鞘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忽然想起宫里嬷嬷说的话,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阿辰,”他声音发颤,往床里缩了缩,锦被被他攥得发皱,“我听宫里的嬷嬷说……第一次都很疼的,我怕……”
谢北辰闻言轻笑一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语气温和得能滴出水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指尖掠过南阳红袍的系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可嘴上的温柔,终究抵不过骨子里的占有欲。当烛火燃到过半,王帐内的喘息渐渐变得急促,南阳才知道,北漠的狼一旦认定了猎物,便绝不会轻易松口。谢北辰确实没伤害他,却也没让他好过。
第二日一早,南阳是被冻醒的。北漠的清晨带着草原的凛冽寒气,从帐帘缝隙钻进来,刺得他缩了缩脖子。挣扎着从锦被里坐起来时,浑身的酸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谢北辰还在熟睡,墨色的长发散落在枕上,侧脸线条凌厉,和平日里的从容判若两人。
南阳看着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不伤害呢?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北漠的战场!他悄咪咪爬下床,忍着浑身的酸痛换上自己带来的常服,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暖玉印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回大启找皇兄告状去!
他仗着来时记了路,竟真的避开守在帐外的侍卫,偷了匹快马一路颠簸着往大启赶。等谢北辰醒来时,床上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枚孤零零的狐狸戒指放在枕旁,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呵,”谢北辰低笑一声,起身披上外袍,对闻声进来的侍从道,“备马,去大启。”他的凤君,倒是比他想的更有趣些。
南阳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大启皇宫,连鞋都来不及换,赤着脚就往养心殿跑。苏玖洛正和宋百钰商议政事,听见殿外传来熟悉的哭腔,心头一紧,刚起身就被一个红着眼圈的身影扑了满怀。
“皇兄!”南阳抱着他的腰,哭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衣襟,“那家伙一点都不知道节制,昨晚上疼死我了……他就是个骗子!说什么不伤害我,根本就是骗人的!”
苏玖洛被他撞得一愣,听着这控诉,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哭笑不得。他抬手拍着南阳的背安抚,耳根悄悄泛起一层薄红。
“别提了,”苏玖洛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无奈,“宋百钰那家伙也是,平时倒挺温柔,一到那种事上……”他没说下去,却朝南阳投去一个“你懂的”眼神,惹得他轻咳一声,脸颊腾地红了。
兄弟俩顿时找到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来。
“他力气好大,我推都推不动!”南阳控诉着,想起昨晚的狼狈,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
“何止力气大,”苏玖洛深有同感,压低声音凑近他,“有时候还不许人说停……”
“对对对!”南阳连忙点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还说什么‘凤君就该承huan’,根本就是歪理!”
两人越说越起劲,最后竟一拍即合,握拳发誓要建立“反攻小团队”,绝不能再被那两个家伙欺负。
而殿门外,刚赶到的谢北辰和一直没走的宋百钰正双手抱胸靠在门栏上,听着里面的控诉,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看来,你们家陛下,对之前的事意见很大呢。”谢北辰挑眉看向宋百钰,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宋百钰冷哼一声,玄色的袖摆被风吹得微动:“总比某些人不知轻重,把人惹哭了强。”他推开门,对里面还在“密谋”的两人扬声道:“陛下,五殿下,不如把‘反攻’的计划,当面说给我们听听?”
苏玖洛和南阳同时噤声,回头看见门口两个面色不善的身影,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苏玖洛往龙椅后缩了缩,南阳干脆躲到他身后,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刚才的气势瞬间弱了大半。
谢北辰走进来,径直走到南阳面前,弯腰就将他打横抱起。少年在他怀里挣扎,拳头捶着他的肩窝,力道却虚浮得像挠痒。“闹够了?”谢北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闹够了就跟我回去。”他又看向苏玖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陛下放心,回去我自会‘补偿’凤君。”
“你要干什么?!”南阳在他怀里扭动,却被箍得更紧。
“补偿啊,”谢北辰低笑,凑到他耳边,声音暧昧得像羽毛搔过心尖,“比如…让你‘反攻’一回?”
南阳瞬间红了脸,挣扎得更厉害了,手脚并用地踢腾。可当听到谢北辰说“草原的星星比昨晚看的更亮,再不去就要错过流星雨了”时,动作忽然僵住——他差点忘了,还没看够草原的星星呢。
宋百钰看着谢北辰抱着南阳离开,才转身看向苏玖洛。对方正低着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连脖颈都漫着层薄红。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颈窝,声音带着刚压下去的笑意:“陛下也想‘反攻’?”
苏玖洛身体一僵,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胡说什么,”他声音发哑,还带着点刻意的严肃,“还有奏折没批呢。”
“奏折有内侍看着,”宋百钰吻了吻他后颈的印记,那里还泛着淡淡的红,像朵刚绽的花,“昨晚是臣孟浪了。陛下若气不过,臣……任凭处置。”
苏玖洛被他这难得的示弱逗笑,心头那点因南阳控诉而起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他转过身,踮脚在宋百钰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看着对方眼中瞬间亮起的惊讶,狡黠地眨眨眼:“那今天……换朕说了算?”
殿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枚苍狼银戒,一枚狐狸金戒,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像极了这跨越疆界的牵绊——有过争执,有过试探,最终却在彼此的眼底,找到了最温暖的归宿。
谢北辰抱着南阳踏出养心殿时,恰逢一阵穿堂风卷着槐花瓣掠过,几片落在南阳泛红的耳尖上。少年还在闹别扭,拳头抵着谢北辰的肩窝:“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谢北辰低头看他,银袍下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腹不经意蹭过南阳腰侧——那里还留着昨夜暧昧的红痕,引得少年瑟缩了一下,脸涨得像熟透的桃子。“脚都磨破了,还想自己走?”他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目光落在南阳赤着的脚踝上。那里沾着尘土,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想必是一路赶回来时蹭的。
南阳被他看得心虚,偷偷往他怀里缩了缩,却不小心撞进对方带着淡淡松木香的怀抱。这味道和北漠王帐里的气息一模一样,让他想起昨夜烛火下的喘息,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
宫门口停着北漠的马车,谢北辰将他轻轻放进车厢,转身对侍从吩咐:“把药箱拿来。”他亲自蹲下身时,银袍的下摆铺在地上,像朵绽开的花。执起南阳的脚,先用温热的帕子细细擦拭,少年的脚腕纤细,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几道划痕嵌在皮肉里,看着格外显眼。
“嘶——”药水碰到伤口时,南阳疼得抽了口气,下意识想缩回脚,却被谢北辰按住。
“别动。”他的动作放得更轻,指尖沾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下次再乱跑,我就把你拴在马背上。”话虽狠,语气却软得像棉花。
南阳别过脸,小声嘟囔:“谁让你……谁让你不知节制……”
谢北辰抬眸看他,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像揉碎了的阳光:“哦?那下次……轻点?”
“你还说!”南阳气结,抓起手边的抱枕砸过去,却被谢北辰稳稳接住。对方顺势坐进车厢,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好了,不逗你了。回北漠后,我带你去看乌兰布统的花海,那里的狼毒花红得像火,比宫里的牡丹好看百倍。”
南阳的耳朵悄悄竖起来,却还嘴硬:“谁要跟你去看……”话没说完,就被谢北辰塞进嘴里的奶糕堵住了。那奶糕带着浓郁的奶香,是北漠特有的味道,甜得恰到好处,像草原上的阳光。
“尝尝,”谢北辰看着他鼓着腮帮子的模样,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你说过喜欢吃甜的。”
南阳心里忽然一动——他不过是昨日在宴席上随口提了一句爱吃甜,没想到这人竟记在了心上。
马车缓缓驶动,南阳靠在谢北辰怀里,听着窗外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眼皮渐渐沉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其实……”谢北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昨夜是我太急了。”他顿了顿,指尖拂过南阳后颈的碎发,“以后不会了。”
南阳没应声,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将脸埋在对方温暖的衣襟里。车厢里的奶香混着松木香,竟让人觉得格外安心,像窝在北漠草原的暖帐里。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苏玖洛看着宋百钰转身关上门,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方才那句“换朕说了算”不过是一时逞强,此刻殿内只剩两人,烛火摇曳间,对方玄色的身影带着压迫感步步逼近,他竟有些慌了。
“陛下想怎么‘说了算’?”宋百钰走到他面前,弯腰平视着他,眼底的墨色翻涌,像藏着片深邃的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他伸手,指尖轻轻勾起苏玖洛的下巴,指腹摩挲着那柔软的唇瓣,带着微凉的温度。
苏玖洛被他看得浑身发烫,下意识后退,却被对方顺势揽住腰,带得踉跄着倒在铺着软垫的榻上。宋百钰的身体压了上来,玄袍散开,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是他熟悉的味道。
“臣……听陛下的。”宋百钰的吻落在他的眉心,一路向下,掠过鼻尖,最终停在唇上。这吻不同于昨夜的急切,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让苏玖洛渐渐失了力气,只能攀着对方的肩,任由那吻慢慢加深。
榻边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爆出个火星,映得帐顶的龙凤呈祥纹愈发暧昧。苏玖洛的指尖攥着宋百钰的衣襟,忽然想起南阳控诉的“不知节制”,脸颊烫得惊人,却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那……今晚不许弄疼我。”
宋百钰低笑出声,吻落在他的耳垂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遵旨。”
北漠的王帐比来时更热闹了。谢北辰特意让人在帐外搭了秋千,用最柔软的羊毛垫铺着,说是给凤君解闷。南阳起初还别扭,可当谢北辰推着他荡到半空,看得到远处连绵的草原和天上舒展的流云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漫在风里。
“你看,”谢北辰站在秋千后,声音随着风飘过来,带着笑意,“这里的天,比大启的更蓝。”
南阳回头看他,阳光落在谢北辰银袍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影,连发梢都镀着金边。他忽然觉得,这人穿银袍的样子,是真的好看。
夜里,谢北辰果然收敛了许多。他只是抱着南阳躺在榻上,在他耳边讲北漠的故事——讲苍狼如何守护草原,讲玉狐如何在雪地里找到回家的路,讲他小时候在雪地里追兔子,摔得满身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