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舞会的车架已经停在门外,时间快要到了。”
侍女提起裙摆深深行礼。
同样的动作在侍奉摩绪涅之主的千年中已经重复过数万次,她曾以为再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由于惶恐和敬畏而手脚颤抖。
然而这一次,优雅得体的屈膝礼并未迎来陛下的转身,女王仍然伫立在窗边,用于装点帽檐的绸缎如流水般垂下,遮住了大半的脸。
陛下又在凝视阿卡拉德的永夜吗?
她在想什么呢?
前来觐见的大臣们曾悄悄说,为他们带来庇佑的永夜或将不复存在了。该隐殿下再难修复索尔之冕,塞涅殿下则与同族势同水火。而陛下,有如被折断羽翼的巨鹰,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没有得到始祖力量偏爱的事实。
这座象征着权力和永恒的王城,还会不会有未来?
“吾不喜欢你的表情。”
陛下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向她走来,注视着他人的目光一如往常冷漠高傲。
“吾还没有死,你却已将哀切之意写在脸上,实属不敬。”
侍女慌忙匍匐在地,小声说道“请陛下恕罪,我只是有些忧心您的身体”。
妮克亚斯伸展开手臂,令她爬起来,在舞会开始前为自己整理最后一次衣装,然后系上最钟爱的那条深紫色天鹅绒披风。
接着略一迟疑,用床头上的蓝色宝石项链替换掉了脖子上原有的红玛瑙项链。
这条项链总是让她觉得好像伊洛斯还在身边。
他的眼睛,也如项链上美丽的蓝宝石一般,充满深不可测的静谧。
“吾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从未觉得吾口出狂言。”
或许他也曾因女王荒唐的举止频频蹙眉,但总是稍微劝说两句就听之任之了。或许他心里也时常觉得不妥,但不妥的总是时机,而非女王其人。
千年前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回到了永恒。
千年之后的今日,我要让你一同见证,我是如何为我们复仇——将默都努尔这支背叛了我的族系,像烟灰一样在摩绪涅的夜空中抹去。
妮克亚斯的一生都在争夺中度过,血族是贪婪好斗的种族,或为金钱,或为权力,或为名誉。
有时也找不到原因,仅仅是享受将他人践踏在脚下的乐趣。
对鲜血无止境的需索注定他们生性残忍,却又实实在在地与低等的无识魔物区分开来,让他们看上去有了难能可贵的体面。
人类之间争夺王位所用的手段之残忍,远不及血族的十分之一。
但是哪怕身为吸血鬼之王,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也需要有人能恒久陪伴,以万分的忠诚和信赖站在她的身边,以此挨过伴随永生而来寂寥无尽的黑夜。
“如果千年前回归永恒的是我,也会令你如此怀念吗?”
诚然,恩瑞波斯的问询充满遗憾,但是他和妮克亚斯一样,都未曾对彼此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在他眼里或许她仍然是婚前寡言孱弱的吸血鬼小姐,妮克亚斯心知肚明,这位名义上的丈夫并不想接受他从未看清过自己的事实。
“妮克,或许你不适这个位置。”
她微微一笑,面对他高高地昂起头,如同面对任何一个只配匍匐在地亲吻她鞋尖的臣民。
“你搞错了。”
“我,妮克亚斯,生来就是摩绪涅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