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微芒

兰桡察觉到哥哥的情绪变化，他瑟缩了一下 恢复平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小声说：“……没有，哥哥要

是有空陪我的话，我也会高兴的。”

兰辞一时接不上话，他确实没空……季言和兰桡一同长大，两人在巷口玩的时间估计都比和兰辞在一起多。

兰辞莫名有种事态控制不住的微妙的焦虑感，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弟弟，再三确认他只是到季言家玩后，不得不劝诫自己多抽出时间陪伴弟弟。

雾城的夜晚是宁静的，在矿区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终于进入梦乡。居民区没多少盏灯亮着，远远望去像是睁开几只复眼守夜的庞然巨物。

兰辞的房间就是其中之一，进入管理局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摸清楚管理局内部的势力，以及真正的话事人。

十多年过去，父母的死亡始终是兰辞心头的一根刺，每当想起那个惶然的下午，不安、迷茫、错误的选择、矿区的巨响、熙攘的人群、遮掩的白布……一幅幅画面钳制着他的思绪，令他越陷越深，兰辞一度以为自己魔怔了。

他关掉父母遗留的老旧台灯，在黑暗中推开弟弟的房门，床上微微隆起的身影牢牢占据兰辞的注意力。

人造月亮的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恰好打在兰桡精致的五官上。他的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看得出来，兰桡在美梦中安眠，这让兰辞情不自禁想到尼克的那句嘲讽。

“小猫崽子似的。”

兰辞俯身，手背来回抚摸兰桡的脸，手指时不时夹出一汪软肉。

十七年前，他也是这般，趴在刚出生的兰桡的摇篮床前，同小兰桡亲昵。父亲在给母亲喂饭，四口之家温馨而和谐。

五岁的兰辞尚且不大懂事，他很喜欢小弟弟，于是恳请父母能不能留下兰桡，他会认真赚钱养弟弟。

父亲手里的动作一滞，他叹息道：“小舟有更好的去处，我们不能耽误了他。”

兰辞不死心：“可是，可是我想和弟弟在一起，难道你们不想吗？”

天真而残忍的问话瞬间让母亲崩溃了，她扭头扑进父亲的怀抱，压抑喉咙的啜泣，父亲不住地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

兰辞看见母亲哭了，正要道歉，摇篮中的兰桡不知何时醒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微微嘟着。

兰辞猝不及防对上弟弟纯真懵懂的眼眸，一下子忘记要说话了，只觉得内心柔软的不像样，仿佛能淌出水来。那时候，兰辞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十七年后的他懂了，原来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已经发誓要一辈子守护弟弟。

兰辞在兰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又将他上学要穿的衣服和必不可少的抑制贴放在床边，道了句“晚安”后便关门离开。

雾城中心区，一个巨大的、散发如月光般柔和光亮的球体高悬在上空。它完工时，羲都建设局给它正式命名为“人造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