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下来的百姓们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的官兵尸体,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充满了恐惧。
一位身上带着刀伤、约莫三十岁的男子挣扎着爬起来,急切地对赵敏说:“姑娘!姑娘你赶快走!快逃吧!”
赵敏一怔,擦去溅到脸颊的血点,疑惑道:“我走了,那你们呢?”
那男子脸上浮现出一种深切的绝望和麻木,他哑声道:“姑娘,你不用管我们。这个世道,我们今天逃过一劫,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死。这元朝廷……何曾把我们汉人百姓当人看过?在他们眼里,我们不过是随手可杀、可辱的蝼蚁罢了。你杀了这些兵匪,是大快人心,但快走吧,别被我们连累了!”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赵敏的心上。
她猛地一震,环视四周。幸存的百姓那麻木而绝望的眼神,被焚毁的家园,躺在地上的无辜者尸体……这一切,都像尖锐的刺,穿透了她一直以来身处的荣华富贵的泡沫。
她出生便是天之骄女,父亲是朝廷权倾朝野的汝阳王,她所见皆是繁华大都,所闻皆是军国大事,即便知道汉人百姓地位不高,却也从未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在朝廷统治下,他们竟是如此卑贱,如此苦难!
官兵本该保护百姓,保护国家的,却成了最大的加害者。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她读汉人史书时曾觉得颇有道理的话,此刻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回荡。
如此对待百姓的朝廷,如此无道的朝廷,真的还能长久存在下去吗?
它,真的值得她父兄为之效忠,值得她……为之奔波吗?
一声无声的叹息在她心底蔓延开,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沉重。
她沉默片刻,丢下手中的剑,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那些幸存的百姓道:“把这里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说完,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和那些麻木的人们,转身,继续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疑虑和震动之上。
夜幕降临,她未曾停歇,借着微弱的月光继续赶路。
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朝阳初升之时,一座孤零零的驿站出现在视野尽头。赵敏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赵敏没有多言,直接从腰间解下那枚代表着她身份令牌,亮在驿丞眼前。
她在海上漂泊数日,银钱都掉入海里了,也幸好当日在灵蛇岛宋青书为她重新穿上衣服时,将她的令牌栓在腰间时比较紧,不然恐怕得同她身上的银钱一样沉入大海了。
驿丞看到令牌上精致的纹饰和字样,连忙恭敬道:“不知是大人驾到!请大人恕罪!”
“备一匹快马,要脚力最好的。”赵敏收回令牌,语气冷淡而威严。
“是!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驿丞退了下去。
很快,一匹健壮的骏马被牵了过来。赵敏利落地翻身上马,握紧缰绳,最后看了一眼来路的方向,随即一抖缰绳。
“驾!”
马蹄扬起尘土,她单人匹马,朝着大都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