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归乡

她吐出这句的时候，眸光坚定，字句清晰，连一声的颤抖都没有。琅嬅却知道，对方这是以自己的心脏支离破碎为代价，换来了这一时的风轻云淡和可信。

家啊。无论是寒香见的家，还是她的家。

都回不去了。眼下的她们，看似华服加身，珠翠满头。其实，还要为活着，不提心吊胆地活着而拼尽全力，以至于走上了最为人所不齿，最易粉身碎骨，不得超生的那条路。她们只许成功，不若，魂魄都将拘于此地，永生不得安宁。

“你不必过多强迫自己，想家没有什么错。”

琅嬅轻声道:“至少在本宫面前，你可以不用说这些。”

“……是吗。”

须臾，似乎也没过多久。寒香见眸光一闪，似乎有什么波光粼粼而又破碎的东西从中划过，像昙花又像流星。

很快又回归平淡:“我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

之后的一切便回归了应有的轨道——指皇上定制的新轨道。从昏迷中醒来，皇帝的病情在包太医的药石和他自己强大的自制力，以及琅嬅等人衣不解带的照料下，被控制地极为稳定，以至于才过几日，皇帝便又不需要嫔妃的侍疾了。

但三日一次的早朝规矩却保留了下来，皇帝别的不说，对自己的爱惜程度乃史上之最，这两次的风寒，间隔着的时间看似没什么，却在他心中拉响了警钟，他有的是宏图大志，有的是需要享受的，为此分分秒秒都珍惜，从不花在无用之人之事上。如今出了这样的隐患，不一鼓作气斩草除根，还要等来年春风吹又生？事不过三这样的道理黄发小儿都懂的！

于是在包太医的建议下，他决心趁这次机会，好好把自己的身子调理一遍。包木通也是极通圣意的人，前日建议，次日就把详细的方子送了来。皇帝自诩善养生，在医术这方面自然造诣不浅，见他动作虽快，计划却极度地稳妥扎实，讲究一步一个脚印，不带一点浮躁之气，大为满意:“朕这是又发掘了一块璞玉了。以你的本事，早该有出人头地之时，是吃亏了些。”

包木通不卑不亢:“皇上过誉。臣之所以能今日之细心沉稳，皆仰赖早年沉淀，洗去了身上的铅华，皇上的一切安排都恰到好处，就如微臣现在能走到您面前，亦是您曾经插的柳树成荫。”

“好，好。你不仅医术精湛，做事张弛有度，文采也不输外头的秀才。”皇帝目露赞许，对他也是对自己，“多余的朕不说，你既已洗尽铅华，接下来要追求的就是圆满如意了。保持你的初心，你想要的一切，便都不是想，而是你应得。这是朕对你的许诺。”

他没有用什么高大上的词藻，语调也是平平淡淡，却因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再云淡风轻，也是金口玉言。包太医毫不犹豫地跪下磕头:“微臣一身本事，全赖皇上才得以见天颜，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于是这周期漫长的修养计划，便开始了。除却早朝次数减少，皇上对后宫之事也不再热衷——本来就不是非常热衷，作息规律地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