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混沌。
一片混沌。
头部仿佛被钝器集中一般,轰鸣不断。
她不记得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在这之后应该要怎么做,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很空,很疼,像破了一个口子,怎么也补不上的口子。
身边的人样貌熟悉又陌生,每当想要回想他们的姓名时,头就更痛,麻痹的痛感蔓延,使全身都凝固了。
好烦。
好痛。
好难过。
“克里斯缇娜”抚摸着胸口,茫然地抬头看向天花板,又茫然地低下头。
躺在床上,床垫很软,但是好硌,她怎么也睡不着。
疲倦的眼皮一睁一合,如同被思想放空,但又混乱得活跃。眨眼间,又有了黑夜变白天。
“大小姐,您还好吗?”小女仆怯怯地问,为她穿戴着今天的服饰。
她迟钝地抬眼,身体轻飘飘的,觉得一切声响都离自己很远。
“……您,对今天的装扮还满意吗?”奥利维亚轻声问,眼波里是难得的关切,手上的动作也很温柔,像是在擦拭一件珍品。
“克里斯缇娜”沉吟,最后轻轻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只觉得心很空洞,所以干什么都无关紧要,一样的无聊,一样地提不起兴趣。
“您今天还要一直待在房间里面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奥利维亚为她推开窗户,眼尖地看到一楼的庭院里站着一人。
“艾格少爷在花园里呢,或许您可以去同他说说话。”
在奥利维亚的请求下,她被拉到床前,趴到窗沿上向下看。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晴朗,阳光一成不变的洒落下来,就连群花簇簇也还是层层叠叠地舒展花瓣,鲜艳娇俏,但一样的无聊。
小小的人影背对着她,头发飘扬在空中,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身了。
艾格的手正比划着什么,头时不时点一下,到最后抬起脑袋,看向了她。
“克里斯缇娜”毫无反应。
艾格做了个勾手的动作,见另一人并不理睬又皱着眉摆摆手,然后快步向室内走去。
柯礼他走了。
她说话了,语调很轻很薄,听不出情绪。
奥利维亚有点懊恼,眉头微微蹙起,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埋怨艾格少爷为什么不来安慰大小姐。
她依旧趴在窗口,撩起来被微风吹起的头发。
视野正好能及庭院中央的喷泉水池,突然一点模糊的记忆涌上脑海。
记忆里那人一头柔软的金发,当然也有点像是银发,是在月光下会散发出淡淡的温和的柔光,然后细细的一缕缕的被风捋过。
如果捻一支玫瑰就更漂亮了,虽然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直觉认为那样会让画面更和谐。
这是……
头又开始痛了,痛感一起她就垂到了窗户上,把奥利维亚吓了一跳急忙去扶她。
接着被移到了床上,被揉了揉太阳穴。
奥利维亚这几天总提心吊胆,按摩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了,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惧怕渐渐变得带上了母性光辉。
当然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等到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从床上坐起,等待奥利维亚帮她重新绑头发。
就在这时,门被叩响了,外面是新的茶艺夫人,是“父亲”见她近日太过消沉聘来让她解闷的,即使她回绝了。
“兰多小姐,今天真漂亮。”夫人毫无感情地夸赞,虽然她的头发还很凌乱。
“克里斯缇娜”沉默了一下,请茶艺夫人先坐下等候,让奥利维亚去备茶具了。
……
上课的过程还是很枯燥,不过她已经能应付的了夫人絮絮叨叨地问候了。
公爵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认为这样一个话痨老师能够感染她的情绪吗,靠这种浅薄的方式还是太肤浅了点吧。
索性就不说话了吧,问她话就笑一笑,然后对方就会自言自语下去。
上午的时间就在这种事情上一点点地被磨尽了,然后就是吃午饭,再准备继续度过无聊地下午。
唯一觉得有点新奇的是午餐还未结束时有个小女仆慌慌张张送了封信来。
来自德拉索恩斯伯爵府,是克劳德的拜访信。
柯礼……
她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痛,应激到全府人对他们印象都不好了,即便背后的原因和克劳德本人并不相干。
公爵常年面无表情就不谈。
但是弗雷德和艾格也板起脸,而爱丽丝则故作天真地问。
小爱丽丝他怎么还敢来啊?
午餐不欢而散,她一直缄默不言,直到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小姐,要让他进来吗?”
她拜拜手,看起来像是厌烦了回答。
柯礼随意吧,他要来就随他吧。
在回卧室的路上,她被艾格和弗雷德拦住了。
两人难得的兄恭弟睦互相谦让第一个开口,然后邀请的话术都一样。
艾格·瓦尔登长姐好久没来当我的模特了。
弗雷德克里克姐姐也很久没来听我弹曲子了,要来吗?
艾格·瓦尔登弗雷德的曲子没有长进,还是来找我。
弗雷德克里克呵,你那最好有什么花样。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一如反常。
但她这时的精神反复被头痛和时而出现的记忆余烬折磨着,根本无暇也不愿多思考了,于是她按了按眉心,依旧是一句“随意吧”,于是跟着艾格走了。
……
房间里有些暗,没有点灯。
作为画家,他一直崇尚于自然的光影搭配,所以白日作画时都是不愿开灯的。
她往里走,靠在墙边,等着他发号。
艾格却先问她。
艾格·瓦尔登要开灯吗?
她愣了一下,不理解为什么要问她,摇摇头。
艾格·瓦尔登那我开个窗户吧。
说着,他便要走近窗边。
她又摇头。碰巧自己就在旁边,所以直接拉开窗帘,推开了窗。
一瞬间明亮,充斥满整个房间。
艾格的房间在二楼,可以清晰地把整个花园都尽收眼底,离水池也很近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靠在窗边回过头问。
柯礼如果你要写生的话,这个姿势如何?
艾格·瓦尔登……这样。
她又撩了一下头发,像是在整理形象,实则是努力把自己从对水池展开的联想中脱离出来——她不想再头疼了。
艾格眯了眯眼睛,应该是评估了一下画面的和谐度,最后评价道。
艾格·瓦尔登很好的构图,不愧是我的缪斯。
他于是提笔,开始在画布上勾勒轮廓。
窸窸窣窣的作画声响着,但却无法让她抛去杂念,思想就像和自己做对那样不自觉飘向不该去的地方。
头开始有点晕了,险些让她没站稳。
但是这次她想到了更多东西。
……一个男人。
好像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温柔的眉眼如同天神下凡,就连随意撩拨的动作都能让她怦然心动。
这个想象让她的心也刺痛了一下。
柯礼……
柯礼咦?
很奇妙的感受。这些天来她的心脏一直是麻木放空的状态,这还是第一次心悸,不同于头脑抽搐的痛感竟然令她有些兴奋。
艾格还在专心作画,丝毫没有在意她。
再想想别的什么。
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水中的浮木,她努力在记忆中检索那些不值钱的片段,自虐般想再感受那阵痛感。
这次是金属器具的敲打声,好像是刀片抽打在了什么人背上,然后是男人的轻轻喘息,以及应该是手指擦过刀刃的声音。
心脏又在抽动。
她拼命忍住捂脑袋的举动,拖举着同样炸裂的头,继续想。
脚步声。
打击声。
谁的惨叫声。
谁的低声欢呼。
还有她的抽气声。
疼,但是她好像能感觉到心脏在跳了。
随着细节被记起,男人离她越来越近了,但是脸还依旧模糊。
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到底什么样。
她无声地呻吟,眼皮有点沉,又强行撑起。
耳边好像又相机的咔擦声,当然大概是她的幻觉。
她突然发觉,自己为什么会去回忆这些,全都因为某样东西。
——喷泉水池。
柯礼……对!
她立刻就往后靠,想要转头去看花园中央。
说不定那个男人就站在那,就在水池旁对自己微笑,她真想走过去拥抱他,伸手摸一摸他漂亮的脸,仰头吻一吻他优美的唇。
那是她的天神。
艾格·瓦尔登……
画笔停了。
年轻的画家站起身,抱着手,冷眼看着他的模特。
那个完全没有发现此刻的她已经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而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的疯子。
柯礼克里斯,你真幸运,你真幸福。
“克里斯缇娜”完全沉浸其中,也顾不上“职业操守”,高声惊呼。
也是同时,回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压迫的声音不断放大,甚至让艾格瞪大眼睛。
柯礼克里斯。
有人把手摁在门框上。
柯礼亲爱的天神。
有人破门而入。
巨大的动静终于打搅了疯子安静的呓语,让她不悦地皱眉看过去,眼神简直要把那人千刀万剐。
来者喘着气,却坚定地一步步走向她的身边。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了,就见那人的嘴唇翕动,一张一合的吐出一个词。
约瑟夫柯礼。
然后,他拉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约瑟夫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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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作为高中生真的很命苦,但是挤出时间来赶完了。
非常感谢 @余棠不是鱼塘 的会员,感谢老板,加更送上。
已经第二次了,小的跪谢叩恩,祝老板天天开心,诸事顺利,看文满意不踩雷!
因为是学生,所以以后如果有老板周中开通的会员都会在周末补上加更,如果是周天的话,可能就要下一周末了,因为我有点鸽……(被打)。
但是绝对会加更的!
其他的日常更新都是随缘,有空写写。
最后就是,这个副本结束啦,我们终于要重回庄园日常啦。在接下来的内容里应该会系统解释克里斯缇娜的背景故事,感兴趣的朋友也可以自己推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