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湾一脸木然地端坐在新月饭店的二楼雅桌前,看着楼下大堂舞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曲的两个人皱了皱眉,听不懂,实在是听不懂。
咿咿呀呀铿铿锵锵的快吵死个人了,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的眼角瞥向对面修长的指尖轻点着桌面拍打着节奏,一脸享受的听戏的张日山。
果然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子!
梁湾还是没忍住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
张日山把她带回新月饭店已经好几天了,她每天除了帮他换药检查身体,还要帮他端茶倒水送饭时刻不离,就差亲手喂他吃饭了,完全把她当贴身丫鬟使了。他忘了她是汪家人,她是来杀他的吗?为什么抓到敌人不是严刑拷打,问出他们想要的情报,而是帮她隐瞒了身份留在了他身边,然后什么也不问?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叫梁湾的女人?
“那个梁湾……到底是你什么人?”
看着张日山夹着虾仁送到她碗里的筷子,梁湾忍不住问出了声,她知道是自己的这张脸才让她这个汪家人有了这些特殊待遇。
张日山往她碗里继续添菜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答,又盛了一碗鲜美的鱼汤放到她面前,“趁热喝,这都是你爱吃的……”
他总是这样无视她的淡漠和疏离,自顾自的温柔着。
“你怎么知……”梁湾盯着那碗鱼汤突然噤了声,难道那个梁湾的口味也跟她一样?
可她知道,她不可能是梁湾,她是汪灵。
她从小便是汪家人从福利院挑选出来 的孤儿,后来她学了医被送到外地进修所以躲过了那场大战,可是她曾经一起在汪家基地长大的最好的姐妹却死在了那场大爆炸里,她发誓要替她报仇,杀了九门协会会长张日山。可如今仇没报成,阿泽也落到了他们手中,想到那天看到的浑身是伤的汪泽,梁湾的心又沉了下去。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寒意,梁湾的额上身上却不断地渗出层层薄汗,她脸色惨白紧闭双目,正在被梦魇缠绕。
曾经的汪家姐妹正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地看着她,狰狞赤红的双目不断地渗出鲜红的血液,她哀怨地步步逼近她:“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忘了我们是汪家人了吗?”
梁湾惊恐地后退摇头,没忘,她没忘!
她突地伸出魔鬼般的利爪钳住她的喉咙,“忘了我是被谁害死的了吗?忘了我们的仇恨了吗?”
“不,我没忘……”她感觉到呼吸困难,拼命摇头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她想抵抗,却感觉身体无法动弹,只能任那窒息感蔓延开来,身上火烧一般的灼痛。
一双大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微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打了个激灵,紧接着似乎有一股温暖又熟悉的气息包围住了她,让她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力量的源泉,挣脱开了那魔鬼的利爪,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滚烫的身体也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张日山抱着怀里梦呓不安的女人,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梁湾发烧了……就像古潼京那晚一样。
他的手轻抚上她肩头因热显现的凤凰纹身,微微颤抖着,看着那展翅张扬的暗红色凤凰,喉头哽咽,是了,是他的梁湾没错。
那独有的九尾凤凰图腾,是和所有汪家人不一样的纹身。他们抓到过很多汪家人,也知道汪家人的凤凰纹身都是5尾,而古潼京交缠的那一夜,他才发现,她的凤凰图腾竟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九尾,妖艳而神秘。
她真的是他的梁湾……
那个曾经整天追着他说喜欢他的女人!
那个被他试探、利用最后又推开,却还是义无反顾陪他涉险的女人!
激动、愧疚、悔恨、心疼、失而复得的所有情绪化作热泪滚落下来。
渐渐平静的女人依偎在他胸口安静的睡着,张日山紧紧地拥住怀里纤细的身躯,眼泪滴落在她的发间,久久不能平复。
对不起,我该如何让你记起我……
——
梁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额上贴着冰宝贴,看着身上被换掉的睡衣陷入了沉思,是谁帮她弄的?
她知道自己昨晚发烧了还一直被梦魇缠绕,模模糊糊地记得,好像有人在帮她擦身子,喂药喂水,然后就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让她的噩梦和灼热逐渐消散。
挺拔欣长的身影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和小菜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去洗漱一下。”
发呆中的梁湾抬起头,对上张日山那双深沉幽深的瞳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结结巴巴地开口,“昨晚……是、是……你……”
“嗯。”张日山诚实地点点头。
昨晚她一直在挣扎说梦话,不停地冒汗把衣服都浸透了,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他这百年的功力,听力本就不一般,自然是察觉到了。
“那、那……” 她岂不是……
“都看见了。” 又不是没看过。
张日山从容淡定的看着她,压住想笑的嘴角,看她这副又羞又恼的样子,有趣极了。
“张!日!山!”
他居然毫不掩盖地明说,他把她看光了。
梁湾只觉得脑门一阵胀热,脸上火烧似的热辣辣起来,冲下床就对着那张好看的脸攻过去。
张日山轻轻松松地就将张牙舞爪的女人反手禁锢在他的臂弯里,“真是不长记性。” 又菜又爱打。
他凑近她,低沉悦耳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再不去洗漱,我不介意再帮你换一次。”
“张、日、山!你个王八蛋!”
是谁说的他不近女色?
梁湾骂骂咧咧地跑进了浴室,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个男人大卸八块!
张日山轻轻一笑,露出两个招牌兔牙。
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叫过他了。
张副官,张会长,只有她才会叫的张日山,这久违的三个字,竟让他,有些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