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猴回去的时候真没想到还带回来这么大一个情报。他一刻不敢耽搁，跑回七宿司将怀中几张纸面呈顾晏惜。

“头儿，这是花芷姑娘让我交给您的。”

顾晏惜打开一看却愣住了，他以为会是书信一类，没想到上边只是罗列了多个日期，从两月前便已开始记录。

“怎么回事？”

“花芷姑娘在天文阁关禁闭时发现皓月在偷偷制作火药，想办法和圣上说了，这才命咱们查皓月的底细。花芷姑娘说两月重现的月相记录应该是皓月与宫外相通的暗号，怕是宫里也还有她的内应。这上边是花芷姑娘默下来的所有记录两月重现的日期。”

顾晏惜大惊，马上将那几张纸展开，细细翻看，日期有一定的规律，从去这里入手，再查查宫中内外往来人员车马，事情会变得简单起来。花芷总能出乎他的意料，这份情报十分关键，少说可省去他半个月的功夫。

所以那风筝是花芷故意所为，只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可怎会关了禁闭呢，难道真的只因为风筝。顾晏惜眉头紧锁。

李猴看司使大人听到此处就已经一脸担忧的样子，挠挠后脑勺，艰难地斟酌着开口

“头儿，花芷姑娘不知怎么，惹到圣上了，她……前日刚被圣上罚脊杖十五……我昨晚去见她，也没见她起身，只怕现下也还下不了床呢……”

顾晏惜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什么！”

他一步冲下来，连桌案都带歪了，急切道

“天文阁的人没有给她治伤？”

李猴忙摇头

“治了治了，只怕是打得太狠，花芷姑娘毕竟身娇肉贵的……”

顾晏惜紧攥着拳头，心如滴血，终究他还是连累了花芷，今日再听到花芷受伤，比当日看到她身上的伤心里还痛，那时尚能保持理智，现在他恨不得下一秒就闯进宫去把花芷抱走。

李猴看着顾晏惜捏紧刀柄，一言不发，都有些害怕了，只想赶快走。

顾晏惜平复了几下，摆摆手和李猴道

“你下去吧。把情报交给陈情，让他把人找准了。”

他似是很累一般，两手撑在台下水池的边沿，水面上，映照出他脸上的疤。他目色沉沉，自言自语

“皇伯父，你便是如此待有功之人的吗。”

北地十年，这个朝堂，这位圣上，真的已经变了太多太多了。顾晏惜看着自己的手，上边仿佛残留皇伯父牵起他时留下的余温，他的箭术，他的学识，甚至他对世界的认知，无一不带着皇伯父的影子。

从很小的时候，顾晏惜就知道，他的家庭和常人不同，从他懵懵懂懂就被带入皇宫的那天起，从娘亲葬身火海的那天起，他就失去了感受纯粹亲情的资格。当他一口口吃着并不喜欢的甜糕假装欢喜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的他便已经接受了，他只能在悬崖边烤火，于薄冰之上奔跑。

掺杂着一些算计也不算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最后的一点温暖，他不能再失去了。

可是，他阴暗的人生里突然出现了一颗太阳，比那堆火温暖、热烈、明媚得多，她照耀着他的时候，从未想过让他偿还阳光。那堆火的热度，渐渐被衬得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