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少女的眼泪，赵祯这时才流露出一丝属于少年人的无措来，他努力回想起生平仅见的小孩子们，拿出帕子笨拙地给墨兰擦脸，待她稍微平复便放低了声音道，
少年赵祯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他回到房中，将桌上没动过的花糕用纸包了，揣在袖中又出了门。
还没行至后院便听见一片嘈杂，尖叫哭闹的声音也混杂其中。
墨兰被两个姑子一左一右地扭着往前拖，抬头看见赵祯，立时安静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眼里闪过一丝仇恨的光，一发狠挣脱了束缚，拼了命地向他奔来。
赵祯下意识张开手，少女却拉过他的胳膊，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大概无关紧要，只记得时间定格在墨兰的脸上，少女被人押着从他身前经过，殷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流过，她脸色苍白，神情漠然，纤弱的身形让人无端看出几分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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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知她已经忆起过往，观她神情，渐渐和幼时的那个影像慢慢重叠，不禁心中一动，不忍再为难于她。
他转过身，仰头看了看月亮。
赵祯当年未曾践诺，是有别的缘故。
顿了顿，赵祯将墨玉兰佩重新握进掌心，并没有解释这缘故是什么。他敛去眼中怀念之色，重新变回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帝王，临行前丢下一句话，
赵祯你既不要，朕便赏些别的东西来换。夜深了，回去安置吧。
墨兰很快就知道这“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第二日，皇帝身边的侍从官便送来一个镶嵌螺钿的梨花木盒，打开来看，竟是满满一匣珍珠。个个饱满圆润，许有八九分重，熠熠珠光照得小阁满室生辉。
若是以往，得了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她定忍不住昭告天下，在姐妹们面前狠狠炫耀一番。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官家的天容玉色，自幼相识的缘分，小小地满足了墨兰的虚荣心，又隐隐令她不安。
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思，墨兰带着花糕前去拜访师傅，真人正在池边赏鲤，神态安闲适意。
玉景真人你看，不过是每日撒下一把鱼食，它们便纷纷曳尾而至。
她指着被脚步声吸引来的游鱼，笑着道，
玉景真人今日走得急，明明我手中空无一物，它们呢，还是习惯张着嘴。墨儿你说，可不可笑？
墨兰若有所思。
墨兰可是鱼儿被困囿在这方寸之地，想要生存下去，除了等待主人垂怜，别无它法。不想被饿死，就要与同类争抢，还要对主人展现出最美丽的样子。
玉景真人闻言轻笑了一声，
玉景真人还记不记得我们师徒二人在西山游船时，船家新钓了紫鳜，当即蒸制了来吃，现在回想起来，那味道甚是鲜美。
玉景真人墨儿，许多人糊涂过这一生，并不都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不过瞧别人如何做，有样学样罢了。如此蠢笨麻木，落在荆棘丛中倒也不觉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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