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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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雨浩僵在了原地。
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带着少女独有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疑惑，却比万载玄冰更冷，比毁灭神雷更厉，轰得他神魂震荡，几乎站立不稳。
情绪神王的威仪，万年修炼的心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得无声无息。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双曾洞穿虚妄、执掌法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的、近乎空洞的茫然，死死锁在溪边少女那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上。
是她……一定是她！
灵魂深处传来的悸动不会错，那环绕在她身边、欢快飞舞的冰晶蝴蝶，气息与他记忆中那对破碎的蝶翼同源！
可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极北的风雪，没有隐忍的温柔，更没有献祭那一刻的决绝与平静，只有纯粹的好奇，像是在打量一个突然闯入她宁静世界的、奇怪的陌生人。
“你是谁？”少女见他不答，又追问了一句，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似乎对他长久的沉默感到有些不耐烦，脚尖无意识地撩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帝雪。”霍雨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迈了一步，试图靠近，想看得更真切些，想从她眼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熟悉。
然而，他这一步，却让少女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从青石上跳了下来，赤足踩在草地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边那几只冰晶蝴蝶也瞬间聚拢，带着一丝戒备，环绕在她身前。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眼中的好奇变成了警惕，还夹杂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我不认识你。你身上……有很厉害的味道，但我不喜欢。”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在霍雨浩的心上。
不认识……不喜欢……
万年的寻找，万年的孤寂，踏碎轮回的执念，在见到她的这一瞬，没有迎来预想中的狂喜或泪水，反而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钝痛。
他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她似乎还“活着”，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可他失去的，却是支撑他走过这万年的全部意义。
那个与他相知相爱、为他燃尽自身的帝雪，好像真的…不在了。
眼前这个有着帝雪容颜、名叫帝雪的少女，只是一个空壳，一段被抹去的记忆，一朵相似却不同源的花朵。
霍雨浩强迫自己停下脚步，他怕自己再靠近，会吓跑这缕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魂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酸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哪怕嘴角扯出的弧度僵硬得可笑。
“我……我叫霍雨浩。”他说出自己的名字，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期盼着能激起一丝涟漪。
然而，没有。
少女偏着头，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睛，重复道：“霍雨浩？”
她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没听过，你是新来的神吗？”
“这里是我的花园，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进来。”
她的花园……霍雨浩的心又是一沉。
这处山谷灵气充沛，与世隔绝，确实像是被某种力量精心守护着。
难道她陨落后，神魂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在这片奇特的山谷中，依靠着极北本源或许残留的联系，重新凝聚，以这种懵懂的状态“活”了下来？
所以，她记得自己的名字，却忘了所有与他相关的过往，忘了那场刻骨铭心的献祭？
“我……我无意打扰。”霍雨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我只是…路过，觉得这里很美。”
听到他夸赞山谷的话，少女脸上的警惕似乎消散了一些，她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说道“当然美啦！这些都是我的蝴蝶们照顾的！”
她伸出手指，一只冰晶蝴蝶轻盈地落在她的指尖，翅膀微微颤动。
看着这一幕，霍雨浩眼眶发热。
他仿佛又看到了极北雪原上，那个清冷的少女，和她背后那双世间最美的冰雪之翼。
“你的蝴蝶……很漂亮。”他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带着万年的重量。
“是吧！”少女高兴起来，笑容明媚，驱散了方才那点不愉快，“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嗯……你看起不像坏人，虽然怪怪的。”
她打量了一下霍雨浩，“你要不要喝点花蜜？我刚采的，可甜了。”
她转身，像一只真正的蝴蝶般，轻盈地跑向花丛深处，几只冰蝶簇拥着她。
霍雨浩站在原地，看着她毫无防备的背影，看着她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鲜活却陌生的举止，巨大的失落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万年前，她为他燃尽一切，化光而去。
万年后，她在他面前重生，却问他“你是谁”。
轮回踏碎了，然后呢？
他的蝴蝶，似乎真的不复存在了…
就算勉强拼凑起来，也不再是原来那一只了。
霍雨浩缓缓抬起手，接住一片从空中飘落的花瓣，他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万年不化的风雪，以及风雪之下，那一点点重新燃起的、更为偏执的微光。
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她还记不记得他。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哪怕要逆天改命，哪怕要重塑轮回，他也要让她…想起来。
霍雨浩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山谷里的风带着花香和暖意，吹拂着他万年不变的冰蓝色长发，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他看着帝雪消失在那片繁花深处，就像万年前看着她化作光点消散，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但他不再是万年前那个只能嘶吼着徒劳伸手的少年了。
他是情绪神王。
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缕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极寒气息，悄无声息地飘散出去，如同最纤细的蛛丝，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
这是他的神识印记，温和而隐蔽，不会惊扰到她，却能让他时刻感知到她的存在，她的气息，她的安危。
做完这一切，他才迈开脚步，没有施展任何神通，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误入者，沿着帝雪方才跑开的小径，缓缓前行。
小径蜿蜒，通向花海更深处。
这里的植物愈发奇特，许多甚至是神界都罕见的灵株，它们似乎自发地环绕着中心区域生长，形成一个天然的庇护所。
霍雨浩能感觉到，山谷的核心，弥漫着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冰属性本源气息，虽然微弱，却与帝雪，与她身边的那些冰蝶同源。
这或许就是她能在此地“重生”的关键。
他走得很慢，神识却早已将前方的情形探知得一清二楚。
帝雪正蹲在一丛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冰棱花前，小心翼翼地用一片宽大的叶子收集着花蜜。
几只冰晶蝴蝶在她身边翩翩起舞，时而落在她的发梢，时而轻点她伸出的指尖，与她亲密无间。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声音轻快，带着不谙世事的满足。
“慢点吃，今天的花蜜可甜了……”她将收集到的花蜜滴在一朵形状像小碗的紫色花朵里，那几只冰蝶便争相落在花朵边缘，吮吸起来。
霍雨浩停在几步开外，没有靠近，怕惊扰了这看似宁静的画面。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侧影，试图从这鲜活却陌生的举止中，寻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
可是没有…
万年前的帝雪，清冷、强大，偶尔流露的笨拙关怀下，是深藏不露的坚韧与决绝。
而眼前的少女，天真、烂漫，就像一张未被任何世事沾染的白纸，她的快乐简单而直接，她的警惕也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真的是她吗？
还是……只是承载了她部分本源和名字的一个全新的生命？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霍雨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好了，这一章就先写到这里，下一章在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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