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陈长生匆匆赶往未央宫殿，他方向感是极好的，就着盈盈洒下的月光，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他确定此时已有足够的冷静无比的清醒。

来支撑自己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那些想必并不美好，甚至，称得上非常糟糕。

罂绾在这石板路的尽头，她爱美就着夜风裙子外面也只披着层轻纱，暗恼该听小丫头的话多穿着，听着些微迫切的脚步声，眼前人的模样逐渐清晰。

眉如远山秀，目似秋水寒，分明是抿了唇有些压抑自己的神色，那眉目里还是沉睡着万里山河。

他是真的很好看，披着山河锦绣沉睡在红尘里，睁开眼睛就是星辰大海。

罂绾决定了?

陈长生我

迈不开步子了，在看到站在不远处光影交叠处的姑娘时，他想，他还是不够清醒的。

陈长生阿绾，是你对不对?

他终于还是问出口，尽管她没那么坦诚。

那天晚上，他额上的干了的心头血，是你的吗?

罂绾你不是猜到了吗?

陈长生你真是……

陈长生这下舍得不藏着掖着了?

罂绾我哪有

说完又觉得理亏，不自在地撩开耳边的碎发。

罂绾你又没问过我

罂绾不算是骗了你……我这不是怕你跟我算账，不理我了嘛

天地良心，她还真没想藏着掖着，没主动说不过是觉得没必要，陈长生要是一早知道了，她也别想在他眼前晃悠了。

陈长生没关系。

罂绾盯着跟前芝兰玉树的人儿，他头发乱了些，想帮他理理，又觉着现在不是时候。

他低着下巴抬起眼睛看她，从这样的角度看他的上目线清晰而锋利，眼眸莹莹发亮，异常专注。

陈长生我们走吧，阿绾

他仿佛才一场噩梦中醒来，额上更激出些薄汗，微低着头，身姿就分外漂亮，身后摇曳的灯火和远方黑暗的边隙都成了他背景的底色，他第一次向她伸出手，眼底泛着红，可怜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她欺负狠了，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劲儿盯着她，却是再真实不过的样子。

罂绾为什么要走?

罂绾走了不正顺了他们的意?

罂绾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被夜风吹得冰凉，触碰到又好似立马有些暖了过来。

罂绾该走的也不是你。

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他啊，甚至还没正眼瞧过他就想杀了他。

是啊，凭什么呢。他可是从泥里趟过也要向上挣着生机的水里孤帆，海底沉月，是敲打后再赤诚不过的水玉，才不是挂在任人折断搓捻亦或是败在凛冽寒风中的残枝末节。

他拥有的少，所求的不多，死亡对他来说并不遥远。

罂绾偏不让他们如意。

罂绾把顺走的婚书给了陈长生，陈长生手里没有婚书，除了那个瞧不上他的“岳父大人”没人知道内情，自不会信一个无名小卒的只言片语。陈长生一定能想到这重，可还是急匆匆地想冲进去。

罂绾不知道他起先是打算怎么收场，后来她无意中又回想到这件事，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者，陈长生也是在赌，而且很显然，他赌赢了……

陈长生好，阿绾说的及时。

说的是极温柔的，眉眼又软化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