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对车夫低语,指尖摩挲着袖中藏着的半块玉佩——那是田汉临走前,从贴身红绳上扯下的。
西北官道上,田汉推着独轮车在泥泞中前行。母亲蜷缩在破旧的棉被里,白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蜡黄的脸上。"歇...歇会儿..."老妇人的咳嗽声混着雨声,让他握车把的手青筋暴起。
远处传来马蹄声,田汉下意识将独轮车护在身后。当看清来人是李叔时,他古铜色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叔?您怎么..."
李叔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白面馍:"少爷...不,小姐让我给你带句话。"他压低声音,将澄城客栈的地址塞进田汉掌心,"她说,老榕树下的约定,永远算数。"
田汉望着远去的马车,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他转身握紧母亲布满老茧的手,独轮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中,仿佛映出林蕊蕊倚在窗前的身影——那抹茜色的裙角,永远是他在泥泞中前行的光。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残破的窗棂,田汉蹲在城西那座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前,粗粝的手掌抚过墙面上斑驳的泥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幼时随父亲回来过年的光景,屋檐下的红灯笼、堂屋里的热炕头,此刻都化作断壁残垣间的尘埃。
隔壁院子传来竹篮落地的轻响,田汉抬头,正撞见拎着菜蔬的妇人。她灰白的鬓发被风吹乱,深褐色的粗布衫洗得发白,却掩不住眉眼间残留的温婉。"大婶,这原是姓田的宅子?"
他起身时,腰间的旧布带勒出深深的褶皱,露出古铜色肌肤上经年累月的劳作痕迹。
妇人的竹篮微微晃动,萝卜白菜的清香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目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稍作停留,又转向马车上蜷缩着的老妇人。"是,的确姓田。你们是?"
"我叫田汉,这是我娘。我爹田武,小名狗娃。"田汉说话时,喉结在紧绷的脖颈间上下滚动。夕阳的余晖斜照在他侧脸,将浓密的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
妇人手中的竹篮"哐当"落地,菜叶滚落在青石板上。"当家的!快出来!"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田汉,"田武的娃回来了!"
门帘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掀开,五十多岁的牛壮叼着旱烟杆踱出,浑浊的眼珠在烟雾缭绕中微微发亮。"老嫂子?"他眯起眼睛,看着马车上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你们咋从林家回来了?"
田汉扶着母亲走进院子,春日的风卷起她鬓角的白发。李氏颤巍巍地抓住牛壮的衣袖,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是堂弟啊...当年一别,没想到还能见着..."
寒暄过后,田汉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膝盖:"叔,不瞒您说,我们身上的盘缠快见底了。您看这城里,可有谁家招长工?"他挺直脊背时,肩胛骨在薄衫下清晰可见,宛如雕刻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