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魔尊殿的朱漆大门,便见廊下立着一道清瘦身影。
那人身着素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枚墨玉腰牌。
……是计原。
他显然已得了消息,见我出来,便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如浸了晨露的竹:“帝姬。”
我抬眸望去,晨光恰好落在他发间,晕开一层极淡的金芒,竟冲淡了几分他身上惯有的疏离。
许是知晓了往后的身份,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些探究,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计原大人。”我颔首回应,扬唇一笑,“往后便要劳烦大人教我课业了。”
“为殿下教授课业,是臣的荣幸。”
我清楚自己接近计划是为了离开魔界,那这第一步必然是要同他打好关系。
计原抬手拢了拢袖口,指尖掠过绣着暗纹的玄色衣料,目光落在我微扬的嘴角上,语气听不出情绪:“殿下既有心向学,臣自当倾囊相授。”
我笑意又深了些,抬眼望他,恰好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寻常魔族的戾气,倒像藏着一汪寒潭,让人猜不透深浅。
计原似是没察觉我的打量,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随臣来,臣已备好课业。”
我跟上他的脚步,鼻间掠过他衣上淡淡的墨香,与魔界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气截然不同。
廊下挂着的墨色宫灯被风掀起一角,暖黄的光落在他挺直的肩背,倒冲淡了几分魔界的冷戾。
我放慢半步,轻声问:“听闻大人曾在人界游学百年,今日课业,大人可否先同我讲讲人界的景致?”
他脚步微顿,“殿下怎知臣去过人界?”
我拢在袖中的手轻轻蜷了蜷,面上笑意未减。
“前几日听侍女闲聊提起,说大人笔下的人界桃花,比魔界的血樱好看百倍。我长在魔界,倒真好奇那‘桃之夭夭’是何等模样。”
计原:“既是殿下想听,今日便先弃了那些枯燥的魔界法典,讲讲人界的春景也无妨。”
话音刚落,殿外恰有阵穿堂风过,卷着廊下铜铃轻响。
计原抬眸时,目光扫过我鬓边那支墨玉簪——那是三百年前他从人界带回,送我的礼物。
不过不知何时,他的小殿下……貌似与他生份了。
沉睡百年……苏醒后,竟让他觉得陌生。
计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那处仿佛还留着,当年为琢这支墨玉簪,被细砂磨出的薄茧。
青年喉结滚了滚,终是没忍住开口,声音比寻常低了些,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试探:“这支簪子,……殿下还戴着。”
我微微皱眉,难道这计原,与原主认识?
我指尖下意识往鬓边一缩,簪尾的冰凉硌着指尖,才惊觉自己这动作太露怯,又缓缓松了手。
“自然戴着。”我扯出抹尽量自然的笑,避开他过于专注的目光,望向殿外被风吹得轻晃的铜铃,“磨了那么久才成的物件,扔了,不是白让的大人手疼了好几日?”
说这句话时我也很不确定,但是我在赌,赌计原和原主关系匪浅,赌这簪子是他送给原主的。
铜铃响得脆,倒衬得殿内一时静了,只余下青年低声的一句,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殿下……还记得。”
闻言,我是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我赌对了。